徐阶一路前行,临近东安门附近之时,天色已然渐渐变黑,不少人从下午一直跟随到傍晚,许多人都支撑不住,可眼见徐阶坚持至此,不免也是钦佩万分。
正当徐阶漫步到东安门外之时,一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人匆匆从坊市里头奔跑出来。
“徐公!徐公!”
他高声喊着,声音甚至有一些凄厉。
徐阶白色眉毛抬了抬,上头还沾染着些许雪。
“这位大人是?”
那中年人跪在徐阶脚边痛哭流涕地说道:“徐公,我是赵志皋啊~我是您的学生赵志皋啊~”
“赵汝迈?”徐阶瞪大了眼睛说道。“可是那隆庆二年的探郎赵汝迈?”
“正是学生!正是学生呐!”
赵志皋热泪不断涌出,握着徐阶的手说道。
“徐公这又是何苦糟践自己呢?这天气寒冷,徐公步行一日需遭受多少罪。
若是徐公心中不忿,大可与我等书信一封,亦或是陈奏上书陛下,定然会给徐公一个公道。
如今这般,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乎?”
实际上,徐阶的书信早已到达每个在朝廷有所份量的门生故吏手上,至于他们先前为何无动于衷,那便是见仁见智。
这会儿,徐阶还要将这出戏给演绎下去,自然不会出言拆穿。
他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动情着说道。
“汝迈你不必再劝,老夫意已决,今日若是见不到张江陵,便死在这东安门外也死不足惜。”
说话之间,他右手在袖口抖了抖,后者立马会意,将一个精巧的暖手炉递过去,徐阶随即将凉了的手炉为之交换。
这一切细小的动作,隔着徐阶身上披着的斗篷,在寒风与昏暗的天色下难以看清。
旁人见到这一画面,还觉得二人乃是在师徒相见,相互抱头痛哭,不由得感慨万分。
《京畿日报》的记者已然换了好几名,却依旧在寒风中,将这一画面给记录了下来。
“时有徐公与赵侍读二人相见恨晚,于东华门外抱头痛哭,言语间徐公尽数当今天下十大弊病,愿以死劝谏陛下,劝说昔日学生,当朝首辅张江陵。民生之苦可见一斑。”
文渊阁。
申时行就着油灯,看清楚了奏报上头的内容,朝着一旁的张居正担忧说道。
“恩府,徐子升一行人已然到了您府门口,那些生员为之裹挟,在外头喊叫要个公道。”
温吞的申时行终于是有些着急了。
“朝廷上也颇有声音,不少部堂高官都送来条子,要求恩府你面见徐子升,优待于他。
此事不能再拖了。”
张居正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告,那是户部与工部近来上奏,对于三月以来大明各项民生变化的数据和图表。
他看得很是仔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可让司礼监通报陛下?”
申时行无奈叹息说道:“陛下成日里在西山剧院呢,说是要研究个什么新的剧种,这朝堂之事皆是置之不理。”
张居正面无表情,似乎已然习惯了这样的通报,他沉声说道。
“非是什么大事,他们不过是想要一条生路而已,朝廷也不能赶尽杀绝,派些人维持秩序,不闹出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