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王世贞只好起身拱拱手,跟随张家仆役引路匆匆离去。
徐阶又低头扒了一口饭,显得很是不雅,几乎将面前的鱼肉与青菜扫得一干二净。
“张士元此子所言非虚,这张家府上的饭食确实是非同凡响,比之外头酒家酒家还要不遑多让。”
不得不说,张允修在“杂学”这方面的造诣,还真就是有口皆碑。
“徐公。”
王锡爵脸上颇有些怒意,他不明白为何入了张家之后,徐阶便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嘴上对于张允修也是多有夸赞。
难道徐阶真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徐阶却嗤笑着摇摇头说道:“元驭你思虑太多,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却还想着冲动行事。
倒是犯不着喊打喊杀,天下之事唯利尔,双方若都能过得安稳,何至于刀兵相见?
更何况。”
他欲言又止,将话锋一转转而压低声音说道。
“这张士元颇有些手段,却也不怪尔等着了他的道。”
“先是恩威并施,将闹事之人分化瓦解,再是逐个击破,对顽固之人以雷霆手段,对摇摆之人施加以威逼利诱。最后将此番事端平稳解决,影响则是降到最低,这种手段便连朝廷上滚滚诸公,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怪只怪张居正生了个好儿子。
徐阶在内心这般感慨着。
先前在张家门口那一瞥见,徐阶便能够感受到,张允修身上的一股子锐气。
他也不是什么鲁莽之人,也会审时度势。
从适才对方展现出来的手段气魄来看,再有张居正在后头坐镇,他们输得还真真就不冤。
多年来的宦海沉浮,让徐阶洞察世事人心,思考一下便是明白过来。
他们眼下唯一的出路,便是寻求与对方的谈判,乃至于合作。
至于针锋相对?到了京城之后,到了张家府上还谈什么对垒?
今日之事,能够凭空给自己造势,让手头上多出一张牌,徐阶已然是拼尽全力,再贪图其他,那便是取死之道。
徐阶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甘和释然,那王锡爵满是怨愤却无处抒发。
这一切都被门外的张允修看在眼里,他带着脸色怪异的王世贞,朝着徐阶拱拱手说道。
“小子多谢徐公夸奖。”
他这一来,堂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徐阶紧闭双唇,眼神之中皆是审视之味。
张允修却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他喝了一口桌上的黄酒,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说道。
“世人皆言乡野村夫愚昧,不读圣贤之书,可今日看起来,这读书人也并非全然是明事理之人,稍稍被人煽风点火却是不管不顾,没有人关心事实到底是什么。”
张允修嘴上露出一丝嘲弄。
“说起来,晚辈也是国子监监生。”
徐阶眯起眼睛:“公道自在人心,若人心无所怨愤,如何能够煽风点火?”
张允修笑着摇摇头说道:“心中有薪柴,有风有火自然便会燃起,可这风向朝着哪里却是大有讲究。”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打着机锋,相较之下,坐在一旁的王锡爵与王世贞二人,却显得像个透明人。
徐阶只觉得这小子牙尖嘴利,不愿再与对方抠字眼,捋须说道。
“为何未见汝父?这朝廷之事,士元可否有所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