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望大明皇帝知道,上国这书院虽说好,可这‘留学生’之制乃是万万不可开的,若是上国执意要开,那必然令天下藩国寒心。
上国乃兄,藩国乃弟,岂有兄长欺负胞弟的道理呢?”
万历皇帝气坏了,可碍于使臣皆是在场,瞪着眼睛说道。
“何来欺负之说?阮大使将话说明白一些。”
他气鼓鼓的样子,颇有一种阮文忠不能说出个所以然,便要将其治罪的感觉。
阮文忠却看起来没有什么惧怕的样子,他先前看起来不怎么着调,可既然能被安南派遣来大明,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立马振振有词地说道。
“所谓欺负,无非是有三点。”
他拱手恭敬行礼,可话里头却带着刺儿。
“其一乃是语言不通,上国官话确实优美高雅,拿我安南国来说,不论君主还是臣子,皆是以学习汉字为荣,然书写与说话大不相同。便是我安南国,曾受上国教化,国内能识文断字,能讲好一句官话之人,也是如凤毛麟角。
安南国如此,更加遑论其他藩国,语言尚且不通,谈何学习经义呢?”
这阮文忠平日里似乎在装疯卖傻,到此关键时刻,却顿时锋芒毕露,令人措手不及。
在场的诸位使臣,不太敢将目光看向阮文忠,也没有应和于他,可满眼皆是希冀。
一番话下来,可谓是说出了他们的肺腑之言。
礼部尚书余有丁见情形不对,立马出言劝阻说道。
“阮大使,此事可”
可阮文忠置若罔闻的样子,继续言辞激烈地说道。
“其二乃是路途遥远,不消说天方、撒马儿罕、鲁迷,就是我安南、朝鲜、乌斯藏,想要启程来一趟大明京城,路途约莫数千余里,所经过诸省份,耗费时间三个月起。
敢问大明皇帝陛下,上国要开‘留学生’之制,小国怎敢有所违抗,所派遣之士子,必然乃是国中青年翘楚,便是连国王之子也不是不能派来。
可路途如此艰辛,陛下忍心让小国士子与家人相隔千里,而不能陪伴么?
上国常讲孝义之道,若士子不能侍奉父母于左右,岂不是不忠不孝之徒!”
“其三安南及诸藩国皆乃是小邦,国弱民贫,若遣菁华子弟远赴上国,犹似竭泽而渔”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万历皇帝冷哼一声说道。
“大胆阮文忠,尔岂敢在此以诡辩之术,诋毁我大明国策!”
“扑通”地一声,阮文忠猛地在万历皇帝面前跪下,他身子伏地,可言语却丝毫不让。
“外臣乃肺腑之言,私以为上国若想传播科学之道,宣扬儒学之道,理应要以仁义教化世人”
“够了!”万历皇帝彻底被激怒了,瞪着眼睛说道。“阮文忠,尔真当朕不能治你的罪么!”
阮文忠伏地磕头说道:“上国皇帝要治臣的罪,臣不敢不从,不过还请皇帝陛下赐教,外臣所犯何罪?若皇帝陛下要因此而砍下外臣这大好头颅,便将此头拿去。
外臣唯有一事相求,那便是将外臣之罪过写成旨意,传予我安南国王知道,想来我安南国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这话听起来没有一点错漏,甚至有些委屈的意味,可在万历皇帝听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一番话下来,他阮文忠成了弱势群体,成了拥护儒学仁义,却受人欺凌的小国。
他万历皇帝便成了恃强凌弱的暴君,大明也成了背弃仁义的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