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扭头看向申时行幽幽然说道:“如今我连儿子都管教不好,又如何能劝谏皇帝呢?”
“这”申时行没想到张居正会这样说,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老父亲的心酸之语。
张居正又继续解释说道:“陛下也长大了,君臣有别,我这个顾命大臣和元辅先生,自然也该放放手,许多话不能说也不便说。”
申时行有些意外:“恩府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要知道,在去年这个时候,张居正对于万历皇帝的情形可是十分忧虑,且常常想着如何将皇帝“拨乱反正”。
可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张居正的心境似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居正瞥了对方说道:“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
申时行一时间有些语塞,他怎么会不知道张居正内心里头的顾虑,这便是个难解之题。
皇帝越发年长,便犹如一只已然成年的猛虎一般,再也无法像是从前般受到管束。
即便是张居正,先前生出管束之心,却也一不小心跟皇帝站在了对立面。
若不是张允修横空出世,张居正与皇帝的关系将会越来越僵硬。
所谓帝师的名头,既是张居正的倚仗,也是张居正的束缚。
一开始,张居正乃是无可奈何,他期盼大明中兴,就必然要以儒学的方式,去寻求一个贤明之君。
可现在大不相同了,朝堂中许多大臣都可以感受得出来,皇帝这“无为而治”,似乎比起“有为”来说好上太多了。
皇帝有了西山,便少了许多麻烦,朝廷也多了赋税,即便是时常荒唐一些,可总归是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张居正微微坐直了身子:“陛下乃是个好玩的性子,元宵灯会本非礼制,倒是用不着那么拘谨,便让他好好玩吧。”
显然他已然对皇帝彻底放手了,只要皇帝不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便由着他去了。
倒像是个年迈之后,无力管教孩子的老人,不过这孩子有两个。
申时行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顺着话头又想到了张允修。
“说起来,西山本次费了整整六七十万两银子,能否赚得回来?”
西山现在可太重要了,朝中大臣们各个都盯着呢。
“赚不赚得回来不知道。”
张居正忍俊不禁地说道。
“他卖东西倒是卖得很欢。”
说话间,张居正便拿着千里镜,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申时行满脸疑惑,举起千里眼朝着那个方向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好家伙,在那棋盘街左侧宽广的一片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布置起多个展台,这些展台犹如棋盘一般被规整的割开,每个区域皆有悬挂不同的牌子。
什么“拍卖场”、“促销场”、“鸿运场”不一而足。
“这是何物啊?”
申时行看得目瞪口呆,这拍卖场和促销场尚且能够理解,拍卖无非便像是西山拍卖行一般,各类古董古玩还有琉璃制品,促销场无非是跟前些日子的促销会类似,这“鸿运场”又是个什么东西?
张居正面露古怪之色,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博饼。”
“赌博?”申时行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