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一走了进来。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斜挎着旧褡裢。他的出现,与周围雪白、充满现代仪器和刺鼻消毒水气味的抢救室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好奇的,审视的,绝望中带着一丝祈求的,还有金哲秀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李道一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抢救床上那个小小的身体上。
他径首走到床边。没有去看旁边闪烁的监护仪屏幕,也没有去翻那一大摞厚厚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检查报告。
他微微俯身。
先是看。
看孩子的脸。枯槁,灰败,没有一丝属于孩童的鲜活气,像深秋凋零的树叶。
再看孩子的指甲。甲床苍白,毫无血色。
然后是闻。
他凑近了些,鼻翼轻轻翕动。不是闻消毒水味,似乎在捕捉孩子身上某种微弱的气息。
接着,他伸出手。
三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孩子细瘦得可怜的手腕寸关尺上。指尖感受着那细微的搏动。
诊脉。
他的手指沉稳有力,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指下那一点微弱的脉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金哲秀抱着胳膊,鼻腔里又发出一声轻哼。装模作样!
许久。
李道一缓缓收回手。他的目光,转向了守在床边、几乎崩溃的孩子母亲。
他没有问“孩子哪里不舒服”,没有问“发病多久”,没有问“用过什么药”。
他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怀他时,”李道一的声音不高,平静得像在问天气,“可曾受过大惊?或者,大悲?大恐?”
孩子母亲,那位衣着精致的陈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她泪眼婆娑,茫然地看向丈夫。
陈伟也怔住了。但他反应很快,似乎被这个问题触动了什么尘封的记忆。他脸色变了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急促地回答:“有!有!怀他七个月的时候!我们…我们遭遇过一次严重的车祸!车子在高速上被追尾,翻滚了好几圈!气囊都弹出来了!当时…当时我太太吓坏了!魂都飞了!送到医院,保胎保了很久!医生说受了很大的惊吓…李大夫,这…这和孩子的病有关系?”
李道一微微颔首。眼神了然。
他没有回答陈伟的疑问,而是转向旁边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周克勤和欧阳自奋,说出了他的诊断。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
“此症,非寻常消渴疳积。”
“乃先天精元不固,后天脾土不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病床上的孩子,用了一个极其形象、却让在场的西医们匪夷所思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