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大。几十户土墙瓦房,依着山坡。空气里飘着柴火和牲畜的气味。村口有棵老槐树。树下几个晒太阳的老人,看到陌生车辆,浑浊的眼睛看过来。马金花早联系好了赵春丽的亲戚老刘头等在村口。
老刘头是个干瘦老头,穿着沾泥的胶鞋,一脸愁苦。看到李道一他们下车,搓着手迎上来,话不多说,只闷头带路。“这边走。强娃他娘…快撑不住了。”
孙强的家在村子最西头,靠近山脚。三间旧瓦房,低矮。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压抑的呜咽声。
门是敞开的。光线昏暗。一股浓重的汗味、草药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的景象让刘夏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了嘴。
一张破旧的木床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被几道粗麻绳紧紧捆着。正是孙强。
他枯瘦,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此刻,他全身都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扭动!手脚像被无形的线疯狂拉扯、挥舞、踢蹬。脖子痉挛般向后仰着,带动头颅不停撞击床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嘴巴咧开,流着涎水,发出“嗬嗬”的怪响。整个人像一具被狂风抽打、濒临散架的破木偶。
床边坐着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衣服破旧。是孙强的母亲,吴秀莲。她脸上沟壑纵横,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一双红肿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痛苦挣扎的儿子。手里攥着一块湿毛巾,想给他擦擦汗,却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徒劳地跟着床的晃动发抖。
“强子…我的儿啊…”她的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他奶奶也是这样…他爹…也是这样…都走了…都走了啊…老天爷,你收了我吧,放过我儿…”她的话不成句,是几十年积压的恐惧和悲恸。
欧阳自奋脸色凝重,快步上前。他放下带来的便携小医疗箱。戴上听诊器,不顾孙强剧烈的扭动,强行按住他胸口听诊。又迅速检查他的瞳孔反射、肌肉张力。动作专业而冷硬。
“肌张力障碍。舞蹈样动作。认知功能明显受损。”他低声自语,语速飞快,“典型的亨廷顿晚期表现。”他拿出一个小型便携血糖仪,试图取血测血糖,但孙强疯狂摆动的胳膊根本无法固定。
欧阳自奋首起身,摘下听诊器,看向吴秀莲,语气沉重,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残酷:“阿姨。是亨廷顿舞蹈症。基因里带出来的病。没得治。现代医学…没办法。”他顿了顿,补充道,“只能…尽量让他舒服点。”
“没办法…”吴秀莲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熄灭了。她身体晃了晃,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床沿上。没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刘夏眼圈红了,别过脸去。
欧阳自奋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很紧。他看向李道一。
李道一从进屋起,就站在稍远的地方。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孙强狂乱的舞动上,而是静静扫过这昏暗的屋子,掠过吴秀莲佝偻绝望的背影,最后落在孙强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却依稀能看到几分朴实轮廓的脸上。
他走上前。脚步无声。
没理会欧阳自奋刚才的诊断。他伸出手,搭在孙强剧烈起伏、被麻绳勒出深痕的手腕上。孙强的手臂还在疯狂甩动,李道一的手指却像生了根,稳稳地扣在寸关尺处。他的手指修长,指腹温热。
诊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道医:天人合德李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