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那种绝对的安静似乎被带进了这间陋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旱烟袋里烟草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李道一阖着眼。他的手指在赵秀莲的腕间停留了很久,指腹下的脉搏跳动得虚弱、滞涩、时快时慢,像一条在淤泥里艰难挣扎的细流。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他收回手,没有说话。目光转向赵秀莲的脸。
那张脸枯黄憔悴,眼窝深陷,印堂处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青黑之气。嘴唇干裂发紫。
“站起来。”李道一的声音不高。
赵秀莲在马刚和刘夏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她佝偻着背,似乎站着都费力。
李道一绕到她身后。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脊背上。隔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也能清晰地看到从后腰到背部中段,有一道不自然的、僵硬的隆起!像一条潜伏在皮肉下的、僵死的蛇。
李道一伸出手,没有触碰,只是悬停在距离她脊椎几寸的地方,指尖极其缓慢地,沿着脊柱的走向,从尾闾(腰骶部)开始,一节一节,向上移动。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感应着什么无形的气流。
当他的指尖悬停在脊柱中段,大约“至阳穴”附近时,他的动作停住了。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缓缓上移,经过“筋缩”、“灵台”,一首到靠近肩颈的“大椎”附近。
欧阳自奋紧紧盯着李道一的手指轨迹和李道一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看到李道一在脊柱中段停顿的那一下,眉头似乎极轻微地蹙了一下。
“坐。”李道一收回手。
赵秀莲重新坐下,喘着气,似乎刚才站那一会儿就耗尽了力气。
李道一走到桌边,拿起桌上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倒了些凉水。他蘸湿了手指,然后在桌面不起眼的角落,极快地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类似“乙”字的符号。画完,水痕迅速变淡消失。
他这才看向欧阳自奋,也看向紧张注视着他的马刚和刘夏。
“二十六年前,”李道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晰地在陋室中响起,“雷雨天。山中摔倒。后背受创。就在那时。”
他的目光转向赵秀莲:“是不是?”
赵秀莲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她嘴唇哆嗦着,努力回忆,二十多年前那个模糊而恐怖的下午碎片般涌来——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她在湿滑的山路上奔跑,脚下猛地一滑,后背重重撞在一块突出的尖石上!剧痛让她瞬间窒息,冰冷的雨水灌进脖子…那个瞬间的剧痛和恐惧,被她刻意遗忘,却从未消失!
“是…是…”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摔了…后背…疼得…差点死过去…”
马刚也震惊地看着李道一,连烟都忘了抽。
李道一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屋内惊愕的众人,最后落在欧阳自奋写满难以置信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