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下,指尖在黑白琴键上如流水般倾泻而出的华丽乐章。
台下观众沉醉的目光。
队友信任的注视。
那个…曾经被称之为天才的、骄傲的丰川祥子。
一幅幅画面在祥子混乱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与眼前破败的出租屋、爱音憔悴的脸、自己这具带来无尽痛苦的身体、以及那根刺目的验孕棒…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
巨大的落差带来的不是激励,而是更深的痛苦和自嘲。
“呵…天才?”祥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声音嘶哑,“早就…死了…和那个家…一起烂掉了…”
“那就让它活过来!”爱音猛地打断她,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决心。
她不再犹豫,转身冲到房间另一头,在杂物堆里一阵翻找,灰尘扬起。
很快,她拖出一个蒙尘的、略显陈旧的硬壳琴箱——那是祥子仅存的、属于过去的遗物,里面装着她视若珍宝的罗兰V-ComboVR-730键盘。
爱音用尽力气,将那沉甸甸的琴箱拖到祥子蜷缩的角落,“哐当”一声放在她面前。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
“用它!”爱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最深沉的恳求,“用它活下去!祥祥!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孩子!用你唯一拥有的东西——你的音乐!去挣一条活路出来!否则…”她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和决绝,“…否则,我们三个,就真的只能一起…烂死在这个地狱里了……”
琴箱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蒙尘的表面反射着微弱的光。
它像一个沉默的墓碑,埋葬着过去的荣光;又像一把尘封的利剑,等待着被重新拔起。
祥子空洞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自己颤抖的、沾满泪水和灰尘的手,移到了那蒙尘的琴箱上。
爱音那番如同泣血般的呐喊,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孩子!”
“用你唯一拥有的东西——你的音乐!”
“挣一条活路出来!”
一股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电流,似乎从心脏最深处,那被绝望和自厌冰封的废墟中,极其艰难地、挣扎着…窜动了一下。
————
接下来的日子,出租屋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爱音的孕期反应越来越强烈。便利店的兼职成了她每天必须面对的炼狱。
炸物区翻滚的油锅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油腻气味,以前只是让她不适,现在却成了触发剧烈反应的开关。
仅仅是靠近,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她必须强忍着,在油腻的油烟中,机械地翻动着炸鸡块、薯条,汗水混合着反胃的酸水从额角滑落。
每一次油花爆裂的声响,都让她脆弱的神经绷紧一分。
“爱音酱?你脸色好差…真的没事吗?”好心的店长阿姨担忧地看着她又一次捂着嘴冲向狭窄、散发着清洁剂和垃圾混合气味的后巷。
“没…没事…咳咳…可能…有点着凉…”爱音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干呕着,吐得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灼烧般的酸楚。
她虚弱地摆摆手,用袖子胡乱擦去嘴角的污迹和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恶心感,又强迫自己挺直腰背,走回那令人窒息的热油和噪音之中。
她需要这份钱,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腹中的生命像一颗沉甸甸的砝码,压在她本就疲惫不堪的肩膀上,也成了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而在出租屋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场无声的、更加惨烈的战争正在进行。
祥子蜷缩在那里,面前是打开的琴箱。
那台曾经陪伴她度过无数荣耀与孤独时刻的MIDI键盘,此刻冰冷地躺在那里,琴键上落满了灰尘。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琴键几厘米的地方悬停,如同靠近烧红的烙铁。
巨大的心理障碍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她与过去、与她唯一的天赋之间。
这双手…也曾做过那些肮脏的事…对着爱音的衣服…
这具身体…孕育了那个不合时宜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