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惟初犹不解气,将天子剑一扔,转身拿起谢逍送他的那柄剑丢给锦衣卫:“送去乌陇,就说这剑朕也不要,还给他!”
锦衣卫两手接住剑,战战兢兢道:“臣领旨。”
他才刚回来,气都还没喘匀呢……
陛下跟侯爷这闹分手,苦的都是他们这些下头办差的。
但也不只他,一屋子的人无一敢劝。
锦衣卫起身退下时,晏惟初又把人叫住:“还有这个,也还给定北侯,说朕不要。”
晏惟初抓起那紫貂皮手笼扔过去。
再解下腰间的玉佩,正要扔忽然想到这玉佩是他买的、他送的、他花的钱,于是捏回了手中,冷声示下:“还剑算什么,让他把朕的玉佩也还给朕。”
跟朕拿乔,那就一拍两散,朕跟你玩完了!
锦衣卫拿了东西离开,晏惟初大睁着眼发呆一阵跌坐下去,泄了气,整个人都蔫了。
……表哥至于这么绝情吗?
他瞪着那柄天子剑,好似茫然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刚做了什么——
他一气之下将谢逍送的东西让人都还回去了。
“……”
后悔了。
赵安福看出小皇帝的心思,小声说:“陛下,人才刚走,现在去叫回来还来得及。”
晏惟初脸上挂不住:“……叫什么叫,别耽搁了他给朕办差,让他赶紧走。”
赵安福不再说了,您高兴就好,别夜里躲被窝里偷偷哭就行。
晏惟初心烦意燥,不愿再想这些,闭了闭眼勉强打起精神,先处理正事。
“去把江道衍给朕带来。”
这些被拿下的边将已在狱里待了数日,就是等死了,无非是怎么个死法而已。
晏惟初只命人将江道衍单独押来。
去岁年节前,江道衍领家小回京述职,那时晏惟初刚与谢逍成婚,去京中忠义侯府吃了顿家宴,他还记得谢逍这个舅舅当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时隔一年再见,已成阶下囚的江道衍与晏惟初记忆中的儒将形象相去甚远,如今他两鬓斑白、卑躬屈膝,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江道衍磕头抬首间,看清楚座上皇帝的样貌,死寂一般的眼神里闪现惊愕,愣在了当场。
晏惟初开口:“认识朕就好,也不必朕多说了,朕特地只传你一人过来,就是想替定北侯问你一句,他这般信任你这个舅舅,为何你要辜负他的信任,也辜负朕的信任?”
江道衍在这短暂的片刻里回过神,颤颤巍巍地匍匐下身:“臣愧对陛下……”
晏惟初沉声纠正:“你愧对的是朕表哥。”
他从前笑谢逍奶奶不疼爹爹不爱,唯独就这个舅舅亲近些,结果也不是个好的。
他表哥可怜,真就只有他了。
江道衍无可辩驳,只能认罪。
老忠义侯确实是一心为国、满腔忠烈,可他不是。
许多事情就是一念之差,被利益蒙了眼,无法再坚守本心,于是一错再错。
晏惟初道:“你做下的事情,死不足惜,明日朕便会让邴元正带兵去肃州拿下你家小,但朕不希望看到你家中人和那些部下跟这蔡桓一样不自量力反抗,生生浪费朕的兵力。朕给你个机会,你只要写封信给他们,让他们乖乖束手就擒、交出兵权,朕可以饶你小儿子江沭一命,给你江家留个后。”
江道衍猛地抬头,眼里迸住希冀:“陛下当真愿意放沭儿一条生路?”
晏惟初淡淡颔首:“感谢定北侯吧,是他替江沭求情,朕看在他的面子上而已。”
江道衍哽咽谢恩,重重磕头。
晏惟初心中满意,只要能顺利收拢肃州兵权,西北其他几镇都不是问题。
留一个江沭换这些,很划算的买卖。
在江道衍面前提到是谢逍求情,不过是让他放下戒心乖乖就范,才不是自己真的卖表哥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