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坐在酒楼的厢房里大眼盯着小眼,李文彧的肚子都饿得咕噜直叫唤。他瞧着那一桌子的菜不能动筷,咽了咽口水,委屈巴巴地摸肚子道:“老蒋怎么回事,他平常的脚程不是很快吗?舅舅住的客栈又不远,左右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啊。”
宋乐珩直觉不对,刚站起身,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不多时,蒋律满头大汗地上了楼,身后还跟着神情凝重的冯忠玉。宋乐珩尚未开口,蒋律急急跑到她近前,矮声说:“主公,裴先生……怕是出事了。”
宋乐珩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李家三人也听到了蒋律不大不小的话音,都赶紧站起来凝神以待。
宋乐珩道:“把话说清楚。”
“是。我去传主公的话,结果根本见不到裴先生人。宋小公子说他染上了风寒,病气重,会传染,说什么都不让我见。我不敢动手,只能先回来禀明主公。”
冯忠玉上前一步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主公之前染上疫症,燕将军总觉得宋小公子的表现不大对劲,就让我等暗中去查。我查到两个同样染过疫症的伤兵,逼问之下,他们说……他们说,军中的疫症,是宋小公子造成的。”
……
聚集的浓云黑压压地笼着整个江州城,急风呼啸,吹得街头巷尾挂着的红灯笼荡个不停。
因着已是大年二八,街上热闹得紧,到处都是放鞭炮、要赏钱的小孩儿。宋乐珩一向亲民,小孩儿见她从街上走过,也不惧怕,纷纷围上去绕着她转,个个嘻嘻哈哈的向她问过年好。
宋乐珩脑子里装着事,在身上摸了半天的钱袋都没找到,直到李文彧提醒她,她压根儿就没带钱袋,她才回过神来。李文彧知她所思,赶紧拿了些碎银子,分发给小孩儿们。小孩儿们欢欢喜喜地跑开了,那些父母们则是一阵笑骂,骂孩子不懂事,不该扰着宋乐珩。
宋乐珩笑笑以作回应,又继续往前头的客栈走去。
进了客栈,便要清净得多。年关时节住店的人本就不多,加上城里的百姓大都是认得宋流景的,知他是宋乐珩的弟弟。掌柜看他来住店,只觉得是蓬荜生辉,便只接待了他和裴温两人。
此番见着宋乐珩也来了,那守在柜台后的掌柜更是惊喜不已,忙放了手里的算盘,激动上前道:“宋阀主,我的亲娘诶,宋阀主大驾光临,小人该出去相迎的!您是不是来找宋小公子的?我这就领您过去。”
宋乐珩扯下李文彧的钱袋,一整个递给了掌柜,说:“有劳掌柜和小二都暂离片刻,我与胞弟有些家事要说。”
“哦,好好好。小公子就在后头的天字苑,阀主直走过去便是。赏钱就不用了,我和小二这就出去。”
掌柜召齐了店里仅有的三个帮工,一起向宋乐珩禀了退。等人都走了,宋乐珩还是把那钱袋放在了柜台上。蒋律和冯忠玉等一干亲卫也都出现在了门口。
蒋律道:“主公,宋小公子的心性太偏激,恐会伤到主公,要不要先去通传燕将军来。”
宋乐珩冷着脸摇摇头:“把那两名伤兵带上便是。”
说着,她又看了眼李文彧,说辞还在舌尖打转,李文彧就嘟囔道:“我要去。你在哪我就在哪,你出征前我是半步都不会离开的。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悄悄跟着!”
宋乐珩又收了话,没有多说什么,先一步便往客栈的园子行去。亲卫们列队跟上,那两名作证的伤兵也惊恐不安地走在队伍中。
与此同时,那天字苑的房里,裴温正僵直着脊背坐在桌前。他的脸色泛着一种诡异的死青,额头上也俱是要爆开的血管青筋,面容看上去扭曲又可怖。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杯蛊血,那血中有密密麻麻扭动着的蛊虫,单是看上一眼,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宋流景的脚步很轻,犹如鬼魅一般,走到他的身后,略略俯下身,在裴温的耳边轻语:“只剩最后一杯了,舅舅还是自己饮下吧。”
裴温紧抿着唇,脸色憋得更显惨白,仿佛是用尽了全力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宋流景看他不动手,便去捉他的右手腕,带着他去拿杯子。
“要是你没有来江州,那就好了。这世上多的是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为什么,
你非要问个明白呢?你是阿姐的舅舅,我当真……不想的。”
“畜……牲……”
裴温挣扎着,吐出了两个字。他的手攥成拳,始终不肯拿起那杯蛊血。
宋流景试了几回,便放弃了。他低低地笑出声,笑罢,又重重地叹了一息,随即一手拿起杯盏,一手如索命的鬼爪,狠狠捏住裴温的下颚,逼他仰起头来。
裴温难以挣脱,只能眼睁睁看那杯盏离他越来越近。他小幅度地摆着头试图避开,可没有用。那身后的恶鬼在絮语,要将他打进地狱去。
“没事的,娘亲……会在下面等你的。舅舅,你活了那么久了,应该活够了,我不同,我还年轻,我还有……许多许多想和阿姐一起做的事。你要好好的,把所有真相带进棺材里,永远……永远……不要让阿姐知道。”
他强行捏开裴温的嘴,正要将蛊血狠心灌入,房门被轰然踹开。宋流景诧异望去,只见屋外那深沉的黑幕下,宋乐珩负手而立,脸色冷寒。在她身后,是站满了整个园子的亲卫。
她厉声质问:“是什么真相,你不敢让我知晓!”
第189章弑母真相
“是什么真相,你不敢让我知晓!”
一声质问如划破了寒夜的闷雷,震得宋流景顷刻就变了脸色。但那脸色也只慌张了一刹,便又恢复如常。
他放下手里的杯盏,在走向宋乐珩的那几步里,甚至他还理了理衣袍,那眉眼如常的噙起暖笑,问道:“阿姐怎么来了。我不是同蒋律说了,舅舅染了风寒,会有病气的,阿姐疫症才好,不要又受了寒凉才是。”
言谈之间,他便想带着宋乐珩出门去。
宋乐珩扶开他伸过来的手,只注视着裴温,以及桌上那杯盏,冷声问:“你在对舅舅做什么?”
“阿姐为何这样问?”宋流景歪了歪头,表情很是无辜:“我自是在给舅舅治愈风寒。舅舅从邕州过来,赶了大半月的路。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今早他便下不得床了。我思量着阿姐说了要一起过年的,就想着快些治好舅舅,所以用上了蛊血。就像……给阿姐治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