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云)翟芝美单根独苗,他死了,就等于你也死了。
(翟母云)我呸!你儿不是我儿害的,凶手是那狗赵八,你儿死不瞑目黄土埋,赵八逍遥法外好快哉,青天白日处处是虎豹狼豺,血口喷人嘴嘴下满身孽债。
(张父云)伶牙俐齿话无尽头,怕不是做贼心虚怯意露。
(翟父云)谁不为儿日日烧香载忧愁,何必这般咄咄逼人给气受!
(张母云)怪就怪你儿乃杀人凶手,怪就怪我儿已无法开口。莫不是三炷香烧不到尽头,才让儿结交翟芝美那狐朋狗友,今日便血归血仇归仇,望凶手早日下阴曹地府,阎王也知情由,善恶有报死不休。
(翟母云)两张嘴张张合合说人丑,怎无人睁开眼睛问缘由?你儿若泉下有知找错凶手,必定会捂住胸口连连作呕。
张父张母与翟父翟母大打出手,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围观者连忙将四人分开,好言相劝了半日。小二为他们换了房间,一头一尾不相闻。
翟父翟母在衙前街的茶馆,找人代写诉状。讼师打量他们,从头到脚,从脚到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讼师云)五两银子。
(翟父云)这么贵。
(翟母云)我们去别处寻寻。
(讼师云)这是人命关天的案子,不可能低于这个价钱。
(翟父云)他娘啊,为了儿。
(翟母云)他爹啊,为了儿。
五两银子,换了一张薄薄的纸。
翟父翟母找到衙门胥吏,请他吃饭,打探县衙的消息。胥吏点了一桌大鱼大肉,翟父翟母看着心疼,又挂念翟芝美,没咽下什么食物。
(胥吏云)县衙老爷爱银两,谁给的银两多,他就是谁的青天大老爷。
(翟父云)既如此,约莫要筹多少银两?
(胥吏云)我粗略估算,二十两不多,二百两不少。
(翟母云)他爹啊,这回要卖地了。
(胥吏云)有地契也不错。
(翟父云)我儿是冤枉的,为何要用银两换清白?
(胥吏云)有谁能证明你儿是冤枉的?
(翟母云)那不是你们衙门要做的事么?
(胥吏云)没有银两,填不饱肚子,转不动脑子,寸步难行又该如何做事?给我些银两,这几日我再帮你们探探消息。
是夜,翟父翟母于房中哀叹。
(翟父云)他娘啊,总说细水长流,细说长流,此番为儿挥金如土,恐怕还免不了将他送入坟墓。
(翟母云)他爹啊,早就说过了,生儿必遭一世忧,这是我们欠了他的,只能还,只能还。
(翟父云)我从未想过,县衙里会有这么多张嘴,我以为只有饥饿的灾民,才会这般嗷嗷待哺。
(翟母云)我从未想过,儿会背上杀人罪名,他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能砍死一个人。那赵八有钱,换个姓名远走高飞,照样活得膀大腰肥。
(翟父云)钱、钱、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福薄命更薄。
(翟母云)悲、悲、悲,有钱得意风流醉,无钱独自眼泪垂。
翟父翟母回村卖地,凑了一笔清白费,送去了县衙。他们还想见翟芝美,但不想花这笔见面费,还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他们放弃了跟翟芝美见面的机会。不久后,张叁案迎来了第一次击鼓升堂,翟芝美被押上堂来,已是面黄肌瘦,异常憔悴。
知县与张叁爹娘问答,一番云云。
(知县云)翟芝美,你有何话要说?
(翟芝美云)冤枉啊,我没杀张叁。那日我与赵八、张叁出城砍树,赵八与张叁因事拌嘴,赵八便用斧头砍死了张叁,然后逃之夭夭,我将张叁带回来,是为了让他入土为安,不能证明我是凶手。苍天在上,黄土在下,大人,请明鉴啊!
(知县云)你所言疑点重重,赵八乃富人,何须亲自出城砍树?赵八与张叁因何事拌嘴,为何不敢从实招来?你说你与张叁是好友,那么赵八对张叁出手之时,你为何不阻止他?据本官所知,你可是毫发无伤。
(翟芝美云)是我和张叁想要出门砍树,赵八在半路上碰见我们,觉得好玩,于是跟着我们去。赵八喜欢……喜欢一名有夫之妇,张叁说他丧伦败行,这才争执起来。赵八对张叁出手之时,我吓坏了,根本不敢动,赵八砍死张叁后也慌了,转身就跑,因此我才能躲过一劫。大人,我真的是冤枉啊。
(张父云)胡说八道,我找到了人证,他说看见你和我儿一同出城,没看见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