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让人烧了我爹的墓?”
就在陆行舟吼叫之时,他的身后多了几个人,那几人是卢员外请回来的护卫,只保护他一个人的贴身护卫。陆行舟听见了身后的呼吸声,但不予理会。
只要旁人不要阻拦他,他的愤怒便不针对旁人。
卢员外这下困意全消,他慢慢坐起身:“我不是都让人跟那些墓的人家商量好了吗?全部人家应该都拿到了银两,你爹叫什么名字,你没有拿到银两吗?丁伍做事这么不靠谱……你把你爹和你的名字留下来,核实无误的话,明天就让人去你家给你送银两。”
陆行舟怒不可遏,呸道:“谁要你的银两?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我就索你的狗命,下去给我爹道歉吧。”
他身影一动,就要扑向卢员外,可与此同时,身后那几个护卫也动了。
挡我者死。陆行舟整个人被怒火控制,他左拉右扯,前抓后踢,所有的动作都遵循动物厮杀的本能,所有的招式都采用最直接也最狠辣的,抛弃所有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方式,陆行舟立下目标,他要杀了卢员外!
但不管人想达成某个目的的欲望多么强大,还是会受到身体的限制。陆行舟确实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内力,全靠以往的经验和技巧在格斗,这些保镖也不是吃白饭的,而且他们身上都有武器,陆行舟跟他们打得难舍难分。卢员外被陆行舟吓到了,这些人打作一团,卢员外见无路可逃,便只好缩在墙角,希望护卫将陆行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残打废了也行,反正这人闯进他家扬言要杀他,不管有怎样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不就是一个墓碑吗?
大不了给他双倍的银两,让他去别处立个更大更有气势的碑……卢员外这样想着,倒也不怎么害怕了。
陆行舟的衣袍已经被血染红,有一些是别人的,有一些是他自己的。可他完全感受不到伤口的存在,进攻的频次丝毫不减,还巧妙地利用了几个护卫配合不熟练的劣势,引导他们相互攻击,其中一个护卫躲避不及,被匕首刺中了胸膛,当场倒地。血飙溅得很高很远,有几滴粘到卢员外的脸上,卢员外伸手一摸,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陆行舟出手果断、下手凶猛、收手迅疾,如邪魔附体,杀神天降。几个护卫阻挡得越来越吃力,因为陆行舟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他们只是为了银两,豁不出也舍不得性命。
恐惧又缠上了卢员外,他悄悄起身,慢慢贴近窗边,想从窗户跳出去。
陆行舟岂会给卢员外这个机会?他虽然在跟这些护卫搏斗,但他的眼睛没从卢员外身上离开过。看穿卢员外想逃的心,陆行舟打得更加猛烈,他的眼睛红得像是泡着血水,又有两个护卫倒下,剩下两名护卫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让开了身,决定不再为卢员外拼命。
卢员外膀大腰圆,肚里似乎塞了个球,跳个窗也不容易,他才翻过一半,下一瞬就被陆行舟抓住了后领。
“饶饶饶饶命!”卢员外两股战战,舌头打结,“别别别别杀我,你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
“为什么要烧了我爹的墓?”
“我我我我我的病治不好,大大大大师说那片墓地冲撞了我,只有烧了那片墓地,我我我我的怪病才会好起来,我真的跟那些人家都商量好了,都给钱了,没想到会有遗漏的,你要多少银……”
陆行舟厉声打断他:“我不要任何银两!”
卢员外为了一个破病,就可做出毁人坟墓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很好,很好,那么他就送卢员外下地狱,让他永远都不必被活人的病折磨。
陆行舟双手掐住卢员外的脖颈,往相反方向一扭,“咔嚓”一声,卢员外的头往下掉。陆行舟松开手,卢员外的身体向后倒地,发出“扑通”巨响。
这一声震醒了陆行舟,他摊开手掌,怔怔看着自己的手……生平第一次,在没有面临任何危险、在并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杀了一个人。
第223章冰释前嫌-1
卢员外的尸体歪歪扭扭横在地上,他的头垂在侧边,脸颊的肉堆成一坨,眼睛睁得很大,陆行舟垂眸,在卢员外那双向外暴凸的眼球中看见自己,他感到茫然,这人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陆行舟,还是已经完全融入这个世界的陆行舟?
他杀卢员外的时候毫不犹豫,眼下卢员外死了,他却踟蹰不定,卢员外毁了陆望的墓,陆行舟真的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有几分快感,几分悔意。
“小舟?”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陆行舟下意识转头,看见眉头微蹙的温竟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见了吗?自己杀了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陆行舟嘴唇半启,说不出话。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叫温竟良什么,上次不欢而散的场景好像是很多年前了,温竟良说自己没有这样的弟子。
许是为了逃避主动杀人的道德冲突感,陆行舟的思绪飘得很远,他觉得自己总是在纠结称呼。能喊姐姐吗?能喊师父吗?能喊小柏吗?称呼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吗?
“我路过溪镇,听见这里有打斗声,便过来了。你不是无缘无故挑起事端的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跟陆行舟比起来,温竟良洒脱多了,他不在乎陆行舟还是不是自己的弟子,他路过此处,来都来了,见陆行舟的状态不对,便多问两句。陆行舟兴许是个胆小鬼,但他一定不是坏人,温竟良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
“因为我爹的墓冲撞了此人,他让人将我爹的墓烧了……”陆行舟说得很缓慢,此时他的脑子转得也很慢,他伤痕累累,连站着都是在勉力支撑。
温竟良向来嫉恶如仇,听到陆行舟这么说,很能理解:“那这人死有余辜,就让他下去给你爹赔罪吧。”
陆行舟心神一激,如果爹知道他杀了人,爹会怎么想?小舟、小舟已经长成心狠手辣的小舟了?陆行舟想,他跟于为杰又有多大的差别?
温竟良耳朵微动:“有一批人正在赶来,估计是有人报案了。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他当然不怕官府的人,但那些捕快都是些普通人,温竟良不会杀他们,也懒得跟他们纠缠,徒惹麻烦。
但陆行舟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像是蒙了层雾,凝在了虚空处。
温竟良听见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管不得那么多了,他进门将陆行舟扛起来,冲出门外脚步疾点,转瞬便往前掠了数十丈。陆行舟身体软瘫,任由温竟良将他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温竟良没跑多远便放下了陆行舟,因为他的手上全是血,陆行舟到底流了多少血,他怎么不处理伤口,不喊疼,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痴想。温竟良觉得陆行舟着魔了,但在详细询问之前,他先取出了金疮药,为陆行舟止血包扎。
待外伤处理完毕后,温竟良探上陆行舟的脉,本是想看看给他吃哪种药更合适,但这一探之下,他脸上的冷静再维持不住:“你的武功……”
陆行舟的神思慢慢汇拢,他顺口接上:“没有了。”
“‘没有了’是什么意思?”温竟良疑云大起,面色一肃,“你被人穿了琵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