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手铐。
一个允许她在床榻方圆几步内活动,却依旧牢牢钉死在这方寸之地的囚笼。
身侧的位置早已空了。
床单上还残留着一点凹陷的痕迹和微弱的体温,证明昨夜那个紧抱着她颤抖、如同溺水者般寻求依附的身体并非幻觉。
但此刻,那里只剩下冰冷的丝绒被面,和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旷。
空气里弥漫着红茶信息素淡去的余韵,混合着清晨微凉的尘埃气息。
爱音没有立刻起身。
她只是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花纹。
光线从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光带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无声地翻滚、沉浮。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剩下这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手腕上金属冰冷的提醒。
哗啦…哗啦…
她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晃了晃手腕。
链子撞击床柱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又迅速被巨大的沉默吞没。
一种巨大的、黏稠的疲惫感包裹着她,比身体的酸痛更沉重,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立希那张总是带着不耐烦、却又会在她熬夜画画时默默递来热可可的脸,毫无预兆地浮现在眼前。
如果立希看到现在的自己……爱音扯了扯嘴角,一个干涩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那个火爆脾气的鼓手,大概会气得跳脚,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吧?
骂她软弱,骂她愚蠢,骂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般不堪的境地?
那些尖锐的、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话语,此刻在想象中响起,竟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怀念的暖意。
至少,那是来自“外面”的声音,来自一个还关心她死活的人的声音。
总好过这无边无际的、能将人逼疯的寂静。
她翻了个身,面朝着素世那张巨大的、堆满昂贵文具和厚重书籍的书桌。
桌面收拾得异常整洁,仿佛昨夜那个在灯下书写的身影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本深色的皮质日记本,静静地躺在桌面的正中央。
它合着,像一只沉睡的、守护着秘密的匣子。
烫金的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幽微的、诱惑的光。
爱音的视线凝固在那本日记上。
昨夜素世书写时专注的侧影,那沙沙的、如同心弦拨动的笔尖声,还有那个落在唇上、轻得像叹息的吻……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翻涌。
那本日记里,藏着什么?
是记录她这个“珍宝”每日的“状态”?
是写下那些扭曲的占有欲和所谓的“艺术灵感”?
还是……藏着那个在黑暗中颤抖哭泣、说着“怕”和“冷”的、她所不认识的素世?
好奇心,像一条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带着一种危险的、近乎自毁的诱惑。
手腕上的链子“哗啦”一声轻响。
爱音坐了起来。
身体依旧酸软,但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一步一步,走向那张书桌。
链子的长度刚好允许她走到桌边,却无法绕到桌后。
她只能站在桌子的侧面,伸出手臂,指尖堪堪能够触碰到那本日记的封面。
深蓝色的皮质触手微凉,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