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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复明运动08(第3页)

《传》云:

周道,周室之通道。(可参钱饮光澄之《田间诗学》此篇引陈式语。)

盖长江为通南都之大道,与其次年所作“铁锁长江是旧流”句(见《有学集诗注》八《燕子矶归舟作》),同一辞旨也。第二首第二联,下句指上引《彩生持扇索诗戏题八首》等同类之篇什。“禅客”牧斋自称也。上句自指彩生。其诉从军苦者,必非泛说。观《题彩生扇八首》之八“北斗横斜人欲别,花西落月送君归”句,及《霞老累夕置酒,彩生先别》一题,知彩生往往不待席终即先别去,似有拘束所致。岂彩生乃当日营妓耶?俟考。

偶检徐电发釚《本事诗》十载毛驰黄先舒《赠王采生诗四首(并序)》云:

昨日非今日,新年是旧年。迷人春半草,相望隔江烟。

鸭卧香炉暖,蜂憎绣幕垂。何当寒食雨,著意湿花枝。

吴绡吹梦薄,楚簟压娇多。宿髻髼松处,教谁唤奈何。

柳汁匀晨黛,桃脂助晚妆。谁怜薄命妾,不负有心郎。

寅恪案:“同郡范子”者,疑是范骧。《清史列传》七十《文苑传·柴绍炳传》附《毛先舒传》略云:

毛先舒,字稚黄,〔浙江〕仁和人。初以父命为诸生,改名骙。父殁,弃诸生,不求闻达。少奇慧,十八岁著《白榆堂诗》,陈卧子见而奇赏之,因师子龙。复著有《歊景楼诗》,子龙为之序。又从刘宗周讲学。

民国修《海宁州志稿》二九《文苑门·范骧传》略云:

范骧,字文白,号默庵。书法效钟、王。环堵萧然,著述不辍。俄以史祸被逮,已而得释,志气如常。令下郡国辑修邑乘,骧考献征文,书将成而卒,年六十八。

吴修《昭代名人尺牍小传》七《范骧传》云:

范骧,字文白,号默庵,海宁人,诸生。工书,有《默庵集》。

文白事迹第三章论《采花酿酒歌》已略及之外,今更稍详述之。文白既与牧斋交好,又曾为南浔庄氏史案所牵累,卒以与陆圻、查伊璜同自首之故,得免于祸。(见《痛史》第四种《庄氏史案》附陆缵任莘行撰《老父云游始末》)。当日列名庄氏史书诸人,大抵皆江浙文士不归心建州者。观陆查志行,亦可以推知范氏之旨趣矣。稚黄师事陈子龙,又从刘宗周讲学,则其人当亦反清之流,与文白同气类者。由是言之,毛、范之粉饰推誉彩生,殆有政治关系,不仅以其能歌善舞也。“鹤沙”即上海县之鹤沙镇。上海为松江府属县之一,萨都剌《吴姬曲》云:“郎居柳浦头,妾住鹤沙尾。好风吹花来,同泛春江水。”(见顾嗣立《元诗选初集·戊集》所选萨天锡《雁门集》。)稚黄“产自鹤沙”之语,即用此古典,亦是当日之今典;复与牧斋诗“吴姬却诉从军苦”之吴姬相合。“凤麓”者,指凤凰山麓而言,即谓松江府城。盖松江有凤凰山。第三章论陈卧子《癸酉长安除夕》诗“曾随侠少凤城阿”节,已详引证,兹不复赘。毛氏又言:“传诸好事,递撰新篇,既美一绪之联文,且惊诸体之竞爽。”则《赠彩生诗》必有专刊传播,如《东山酬和集》之类。此乃明末清初社会之风气也。“啰唝曲高,镜湖开色”者,范摅《云溪友议(下)》“艳阳词”条略云:

安人元相国应制科之选,历天禄畿尉,则闻西蜀乐籍有薛涛者,能篇咏,饶词辩,常悄悒于怀抱也。及为监察,求使剑门,以御史推鞫,难得见焉。〔后〕廉问淛东,别涛已逾十载。方拟驰使往蜀取涛,乃有排优周季南,季崇及妻刘采春,自淮甸而来,善弄陆参军,歌声彻云,篇韵虽不及涛,容华莫之比也。元公似忘薛涛,而《赠采春诗》曰:“新妆巧样画双蛾,幔裹恒州透额罗。正面偷轮光滑笏,缓行轻踏皱文靴。言词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更有恼人肠断处,选词能唱望夫歌。”望夫歌者,即啰唝之曲也。(原注:“金陵有啰唝楼,即陈后主所建。”)采春所唱一百二十首,皆当代才子所作。其词五六七言,皆可和矣。词云:“昨日胜今日,今年老去年。黄河清有日,白发黑无缘。”(寅恪案:其词共七首,只录其第五首,余皆从略。)采春一唱是曲,闺妇行人莫不涟泣。且以稿砧尚在,不可夺焉。

故稚黄诗四首之一,即仿《采春》所唱七首之五。颇疑毛氏此首之第一、第二两句之意,暗寓明社已屋,清人入关,虽标顺治之年号,实仍存永历之纪年也。况《云溪友议》有“刘采春”之名,毛氏更可借用“采”字以指“彩生”,镜湖在越州,元微之为浙东观察使,镜湖在其治所,毛氏《序》因云“镜湖开色”也。又“善和笔妙,雪岭更题”者,《云溪友议》中“辞雍氏”条略云:

崔涯者,吴楚之狂生也,与张祜齐名。每题一诗于倡肆,无不诵之于衢路。誉之,则车马继来;毁之,则杯盘失错。嘲李端端〔曰〕:“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窗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生。”端端得此诗,忧心如病。〔盐铁〕使院饮回,遥见二子蹑屐而行,乃道傍再拜竞灼曰,端端只候〔张〕三郎〔崔〕六郎,(见岑仲勉先生《唐人行第录》。)伏望哀之。又重赠一绝句粉饰之,于是大贾居豪,竞臻其户。或戏之曰:“李家娘子,才出墨池,便登雪岭。何期一日,黑白不均?”红楼以为倡乐,无不畏其嘲谑也。祜涯久在维扬,天下晏清,篇词纵逸,贵达钦惮,呼吸风生,畅此时之意也。赠诗云:“觅得黄骝被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浑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

毛氏用典颇妙,但王家娘子,绝非本出墨池,自不待稚黄辈为之引登雪岭也。一笑!

牧斋《和答子建》诗第三首第二联上句“上客紫髯依白发”即自注“鲁山公次余坐”之意。盖用《三国志·吴书》二《孙权传》“权乘骏马,越津桥得去”句下裴注引《献帝春秋》曰:

张辽问吴降人:“向有紫髯将军,长上短下,便马善射是谁?”降人答曰:“是孙会稽。”辽及乐进相遇,言不早知之,急追自得。举军叹恨。

“上客紫髯”指鲁山,“白发”牧斋自谓也。下句“佳人翠袖”指彩生,“朱丝”即朱弦,谓所弹之乐器也。由是观之,此次云间诸子饯别牧斋,推鲁山为主要陪宾,倩彩生专事招待,又使子建特作致语,国士名姝齐集一堂,可称盛会。颇疑此举非仅出于武静辈之私人交谊,实亦因永历帝欲借郑延平兵力以取南都,而牧斋为执行此政策之一人有以致之欤?

牧斋诗第四首第一联上句“湘江曲调传清瑟”,用钱起故事,遵王注已释,乃牧斋自谓。下句“汉代词人谥(?)洞箫”用徐陵《玉台新咏序》:

东储甲观,流咏止于洞箫。变彼诸姬,聊同弃日。猗与彤管,丽以香奁。

王褒作《洞箫赋》(可参《汉书》六四下《王褒传》及《文选》一七王子渊《洞箫赋》并《徐孝穆全集》四《玉台新咏序》吴显令兆宜笺注),“王”为彩生之姓,故此句指彩生而言。牧斋以己身与彩生并举,其推重彩生至于此极,必有深意,非偶然也。第二联上句“自有风怀销磊块”,即谓与彩生等文宴而已,非有其他作用。下句“定无筹策到渔樵”及自注,乃掩饰其此行专为游说马进宝反清之事,所谓欲盖弥彰者也。又云间杜让水登春《尺五楼诗集》二《武静先生席上赠钱牧翁宗伯》云:

孺子宾留老伏虔,叩钟辄应腹便便。南朝事业悲歌里,北固衣冠怅望前。帐内如花真侠客,囊中有券自蛮天。酒酣绪论堪倾耳,莫使迂儒缩舌还。

寅恪案:让水此诗第二联,上句指河东君,第四章已引。下句“券”字即“丹书铁券”之“券”借作“诏”字,疑指牧斋实受有永历密旨。第七、八两句,则指武静席上牧斋与诸人共谈复明之事也。故牧斋此次至松江之企图,得让水此诗,益可证明矣。牧斋诗第七、第八两句,用《穆天子传》五所云:

《茸城惜别思昔悼今,呈云间诸游好,兼与霞老订看梅之约。共一千字》云:

寅恪案:范锴《华笑庼杂笔》一“黄梨洲先生批钱诗残本茸城惜别诗”条云:

柳姬定情,为牧老生平极得意事。缠绵吟咏,屡见于诗。

太冲此语,殊为确评。牧斋平生所赋长篇五言排律如《有美诗》《哭稼轩留守相公》及此诗等,皆极意经营之作,而此篇中以蒙古比建州,所用典故如“诈马”“只孙”“怯薛”等,岂俭腹之妄庸巨子自称不读唐以后书者所能办。第四章已引此诗“十六年来事”至“落月九峰烟”一节,兹不重列,仅录此诗末段,并略加诠论,以其与河东君有关故也。“许掾来何暮,徐娘发末宣”一联,上句以许询比霞城。(见《世说新语》中《赏誉下》“许掾尝诣简文”及“支道林问孙兴公,君何如许掾”等条)。下句以徐娘昭佩比河东君。当牧斋赋此诗时,河东君年已三十九,发尚全黑,自是事实。但《南史》一二《后妃下·梁元帝徐妃传》云:

帝左右暨季江有姿容,又与**通。季江每叹曰:“柏直狗虽老犹能猎,萧溧阳马虽老犹骏,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此则断章取义,不可以辞害意也。“华颠犹踯躅,粉面亦迍邅”一联,上句牧斋自谓,下句指河东君。牧斋作此诗末段邀霞城赴虞山拂水山庄看梅。恐是邀其与河东君面商复明计划。霞城若至牧斋家,河东君自是女主人,应尽招待之责。且此段与首段皆关涉河东君,措意遣辞,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洵为佳作也。

复次,关于王彩生之资料,今所得尚不充足。姑先戏附一诗,以结他生之后缘云尔。

戏题有学集高会堂诗后

竹外横斜三两枝,分明不是暮春期。未知轻薄芳姿意,得会衰残野老思。万里西风吹节换,夕阳东市索琴迟。可怜诗序难成谶,十月桃花欲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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