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也嗔怪地看了齐衡一眼:“傻孩子,说这些不吉利的做什么。”话虽如此,眼角的皱纹却舒展了些,显然是被这份心意暖到了。
临别之际,气氛实在沉重,盛明兰摸了摸婵儿毛茸茸的脑袋,含泪对祖母说:“祖母若是想我了,叫常叫婵儿回府上来玩,这孩子长得像我,也能叫祖母解解相思。再过几年孙女就回来了,祖母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盛老太太心里实在不舍,却也没法拦着她高飞,就安慰道:“你还给我挣了个一品诰命呢,我还舍不得死呢!我要好好活着,看看我的小猢狲成了什么厉害人物,放心去吧,别记挂着我。”
再次拜别了长辈,小两口便要走了。长盈紧紧牵着娘亲,像是用自己的行动安慰娘亲。
盛纮和王大娘子将他们一家四口送到府门口,盛纮在廊下站了许久,看着盛明兰的裙摆即将踏出门槛,终是忍不住开口喊住:“明儿、元若!”
两人闻声回首,盛明兰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盛纮走上前,目光在女儿与女婿脸上逡巡片刻,喉结滚动了两下才道:“盐州不比京城凡事多思量,别硬碰硬。”
他顿了顿,从东荣手上接过箱子给盛明兰递过去,“这些都是上好的伤药,若不是大内出品,但效果也很不错。西北风沙大,难免磕磕碰碰,带着用得上。”
盛明兰接过那沉甸甸的箱子,忽然想起幼时也曾憧憬过获得父亲的疼爱与关注。她屈膝福了福:“多谢父亲。”
齐衡也拱手道:“岳父放心,我们定会谨慎行事。”
盛纮“嗯”了一声,别过脸看向旁边的马车,声音闷闷的:“路上保重。”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他也不知不觉中老了。
番外七后位
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仓库满了又满,宫中还是没有喜事传来。
无论是九五之尊的官家,还是金枝玉叶的宝珠长公主,亦或是已为宗正的秦王、管理工部的晋王,这几位身份尊贵的皇室宗亲,竟无一人定下婚事。
早年间,朝野上下曾私下揣测,官家迟迟没有纳妃,或许是慈安太后属意让娘家外甥女霍知蕴登上后位。为了等霍知蕴长成,也为了尊贵的嫡长子,官家向来仁孝,为了母后再等待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这般猜测曾在暗地里流传许久,成了宫闱内外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如今,霍知蕴已是十六岁的花季年华,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出落得亭亭玉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宫中却依旧毫无动静。
更无人知晓,这位正值妙龄的少女,对于自己早已被许多人视作皇后候选人这件事,竟是全然懵懂,毫不知情。
这般光景,显然不是众人先前猜想的那般缘由了。
宫中如今有两位太后,情形却大不相同。慈宁太后曹氏年事已高,精力渐衰,早已将朝政大权交还官家,不再过多过问朝堂之事;而仍在辅政的,唯有皇帝生母慈安太后卫知意一人。
当朝文有欧阳修、王安石,武有狄青、卫禄,不管几位在朝还是在野,官家向来更信任这几位与自己有师生之谊的老臣,君臣之间倒也算得上相得融洽。
论起官家,实是位肯纳谏言的贤明君主,慈安太后也并非把持朝纲、搅弄风云之辈,朝政清明。可偏生有件不美之事,成了朝野上下的一块心病——官家迟迟不肯纳妃。
朝中政务固然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可皇室后嗣继承亦是重中之重,两样都耽搁不得。更何况前几位帝王后嗣不丰,他们自要早做打算。
这日,几位老臣忧心忡忡地寻到慈宁太后宫中,想请太后出面劝劝官家。
为首的韩相公躬身道:“太后,臣等也知此事为难太后,可官家登基已有数载,后位空悬,后宫亦是冷清,这于皇家传承实在不利啊。臣等也是急朝廷之所急,才斗胆来叨扰太后。”其他老臣在一旁附和,稳固国本的事不能不急。
曹太后看着座下满脸焦灼的几位相公,缓缓拢了拢袖子,无奈叹道:“诸位相公找老身也没用啊,官家心里喜欢谁、不喜欢谁,老身如何能干预呢。”
她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终是轻轻吐出一句:“皇后人选倒是真有了。老身心里,还有卫太后那边,其实早就有了个合适的人选。可官家那边总说时机未到,老身与卫太后也不好太过强求。”
韩相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忙问道:“不知太后心中的人选是哪家的姑娘?臣等也好在官家面前多劝一劝。”
曹太后就说:“那孩子论家世,论品行,论容貌,都是挑不出错处的,与官家也算是有些渊源。只是官家如今这态度,便是说了名字,又能如何呢?”她语气里的无奈更重了些,“唉,说到底,还是要看官家自己的心意啊。”
而此时的官家,正独自坐在御书房内,手中摩挲着一枚金簪,眉头微蹙。他也想不明白,这世上女子千千万,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层出不穷,怎么偏偏他就对梅令仪上了心。
旁人都说梅司言好,可在他看来,她性子实在古板得很。
每次见她,不是蹙着眉便是板着脸,脸上鲜少有活络的笑意,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那些枯燥的奏折重要。
行事更是不知道变通,认定的理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上次传太后口谕同官员起了争执,愣是站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非要讨个清楚明白。
可话说回来,她这股不服输的劲儿,竟让他移不开眼。还有她的办事能力,更是没得挑,交给她的差事,从不用人多费心,总能办得妥妥帖帖,连母后都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夸赞她心思缜密、处事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