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有个杂货铺,是个老头开的。
宋文安时常指使她去买吃的,带她熟悉路之后,经常躺家里等宋轻轻买吃的回来。
老头姓李,六十岁,满脸褶子如沟壑纵布,脸上长满鼓脓的红痘,皮肤溃烂。他见宋轻轻脑子不好,又长得水灵,便生了歹心。他骗她进屋说免费吃糖,用枯糙的双手欺负她。
宋轻轻被宋根教过这样不对,便哭着跑回家,她告诉马春艳李老头的行径。马春艳忙着手头活完全不理她,还嫌她碍眼让她走开。
她又告诉宋文安。
宋文安只担心零食有没有买回来,见她空手而归,只是骂了她一顿。
后来她又被宋文安指使去买东西,她害怕地低头说能不能不去。宋文安挥了挥拳头,宋轻轻只好眼睛酸涩地走出门,捏着钱,颤抖地去了杂货铺。
没人在乎她,没人相信她。
那天她挣扎,哭着嚷着跑出去。被李老头污蔑成偷东西的坏孩子,跟马春艳说这孩子被他发现偷东西吃,被他说了一顿才哭着跑回家。于是她被马春艳臭骂一顿,还按着她的脑袋向李老头道歉。
宋轻轻说他想扯她裤子。
马春艳说她小小年纪就撒谎,又打了她。
宋轻轻呆在原地,觉得四周全是黑。
她说的都是真的啊。
她不懂为什么最亲的人都不信她。
还是真的是她做错了?
后来她被李老头欺负了将近一年。她一来,就被扯进小黑屋里,一直到李老头搬走。
李老头走的那天,她很正常地吃了一碗饭。
她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被人碰的时候不能反抗。
她知道了,推开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她的错。
我的轻轻,怎么能活成这样。
如名字般轻如薄羽,任人宰割、任人欺负,一天接一天地麻木地躺在砧板上,渐渐失去自我。同龄的女孩已经在撒娇要新书包,宋轻轻远远看着,只是看着。
她有多美好,命运待她却有多龌龊。
她能做的。
是一天又一天,坐在门口,等太阳出来,然后某一天去死。
4
宋文安很不喜欢宋轻轻。
这颗白色碍眼的饭粒子,粘在袖子上,只令人生厌。
马春艳的谩骂责打,多是扭曲事实,什么混吃白喝的寄生虫,什么浪费她精力的傻子,让她又辛苦几分的害虫。八岁的宋文安一一听入耳,久而久之,对宋轻轻没什么好印象。
而且对这个总赖着他,跟着他的宋轻轻,心生嫌弃。
宋文安一向活泼,小区里的孩子大多是他的朋友,这一点让宋轻轻羡慕不已,可是宋文安不想带她出去玩,她扯着他的衣角轻轻地摇晃求他,他便皱着眉恶声恶气地警告她,不许跟着他。
可是宋轻轻还是偷偷跟着他,远远地躲在树后睁着眼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们玩乐。
每次宋文安放学回来写作业,宋轻轻便跟着进门,呆呆地站着看他做题。
宋文安被看得不自在极了,推她出门,把门锁上,不准她进来。
后来宋轻轻自己学乖了不再去,宋文安才不锁门了。
宋轻轻十岁前一直都很依赖他,开心地跟着他满世界跑,他不喜欢她跟在旁边,她便自己玩树叶,玩沙子,等天黑了就从树后出来,再一路小跑跟着他回家,听着他皱眉地说她是个缠人精。
宋文安让她去倒水,她就去;宋文安让她卖零食,她就去;宋文安让她去抓蚯蚓,她也听话地颤着手去。
宋轻轻还喜欢模仿他,他端着碗吃饭她就端着碗吃饭,他看电视她就坐在他身边跟着他看电视,宋文安不耐烦极了,让她别黏着她。宋轻轻失落地应了声,可下次还是这样。
只因宋文安是唯一一个陪伴她的人,她崇拜这个聪明、有很多朋友、活泼会讲故事的哥哥。
宋文安的确给她讲了个故事,把奶奶经常给他讲的熊外婆的故事讲给她听——趁着晚上熟睡的孩子不知道,熊外婆就会啃她的脚趾,啃得咯嘣咯嘣作响,像嗑瓜子一样一个一个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