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算是完美的?”他苦笑。
她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那个女人真美啊,连同性看了都挪不动眼睛。照片里的女人,眼睛像地狱之门,中间那一线光彩,是从地狱里伸出的手,可以将任何男人的眼球都死死地抓住,从此,目无她人,心无旁骛。
“是啊,她真完美!”金医生看照片的时候也是痴痴的,但是他说:“可惜……”
“怎么?”
“她的脸上我动十三次手术,一百四十六刀。她在这儿住了一年,是我最好的作品。”
“她呢?”
“一出院她便要回国,她说想知道她出现在她喜欢的男人面前和憎恨的女人面前,他们会是什么表情。”金医生说得几乎是痛心疾首,“可惜她没有能看到,她死掉了,坠机。”
“她叫什么?”
“Mana!”金医生看着她,“你也会是Mana,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是Mana。”
Mana忘记天生人养,忘记生命中还有其它东西可以发光——只要美貌,拿美貌换幸福,拿美貌赌明天,拿美貌填补自信,拿美貌索取爱情……
像女人一样的尖叫
Mana走了。无声无息地。
小强四处找她,直到绝望。他坐在房间里吸烟,心空****的,甚至开始怀疑,有没有过一个叫Mana的女人,与他相爱,答应与他结婚。
他又开始自卑了,他只是一只小强,生命力极强,墙角夹缝比比皆是,他哪儿有资格与Mana那样的女人恋爱婚姻!
他钻到床下将相册拉出,翻看着过去的照片,他曾经风光过,中学时的他真的好自信。
开信箱去拿今天的报纸。除了报纸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影楼寄来的。
啊,照片!
从此他的影集里便多了一件可以让他恢复自信的宝贝,他与Mana有合影的,它可以证明这一切是真实的。
照片放在桌上,他仔细地看,然后像女人一样尖叫。
照片里的男人是他,但是女人却不是Mana,而是一张陌生平凡的面孔。
那张穿黑色婚纱的照片也在,陌生的平凡女子一身的肃杀,表情凄凉,捧着一颗仿佛送不掉的心。
当他看到毕业照的合影时,他忽然想起,这女子的名字,应该是:那吉。
紧身内衣、一架飞机
我设想过上百种和她重逢的方式,却漏了这一种。
我看着电视,尔曼背对电视聚精会神地拿着计算器在计算自己今天摄入的卡路里,她嘟嚷着什么,遥远得像是从电视里传来:“完了完了,我就知道不该喝那杯奶昔……”
电视里的她却像坐在我对面,同样雾湿的眼睛同样小心翼翼的声音:“他将他的飞机以我的名字命名——‘艾柯’。”
艾!柯!我在心里默默重复,嘴张成一个呵欠的样子,用打一个呵欠的时间,不动声色地念着她的名字:艾!柯!哎!可!一声叹息,一个转折。
我37岁了,我发现越近的事情越模糊,而在27岁时都已经忘记了的人和事儿却会时不时从静默的时间之水里忽然翻起。
艾!柯!
我将她从18岁叫到20岁。
我不喜欢20岁的女人,她们青黄不接,不算是女孩,也说不上是女人,不特别愚蠢但也不聪明。
像艾柯,我不记得她说过任何一句聪明话,她只会小心翼翼、不厌其烦地问:“你爱不爱我?”
我曾经很爱她。
爱她之前我在大学里一门心思地想女人,爱她之后我在大学里就一门心思地想她。
电视里的艾柯鼻尖轻微地耸动了一下,我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起来,快速抖动的脚干扰了尔曼,她用计算器轻轻打了我一下:“嗳,别抖脚。”
艾柯的鼻尖常常这样轻轻地耸动,而她自己却一无所知,她每耸动一次,我都会取笑她:“你有一张松鼠的脸。”她紧张不安的神情也像松鼠,特别是她还喜欢像松鼠拉着自己尾巴那样将头发拉到面前用手指转动着玩。
不再爱她和出国留学同时发生。
当飞往墨尔本的飞机关上机舱门时,我还因为想到她,心里微微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