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昭阳嗯了声。高定的西装依然显得他格外遥远,在米雪眼里永远的遥远。
过了几秒钟,两人之间只余留彼此轻微的喘气音,伴着浓浓的夜色,隔着数十年的荒芜。
他不爱她,她却爱了他整个青春的那种荒芜。
“那个……”米雪悉悉索索站起来,石昭阳也跟着站起来。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她说:“谢谢。”
他静默无言,眼中依然是清冷,可好听的嗓音却在她耳中一如当年:“没事。不过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吗?”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一片片的静默将她斟酌已久的话托了出来。
石昭阳明显怔了一下。
米雪却微微笑,就这么看着他,说:“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烦人鬼。你总得让我知道一下,我才好死心啊。”
你总得让我知道一下,我才好死心啊。
石昭阳的肩膀微微下倾,然后告诉她:“很会做菜,笑起来有一点小虎牙,神经很大条,脑回路十分清奇,我总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其实她也会做菜,可惜没有小虎牙。她神经也会很大条,可惜永远都能被他猜透。
其实就算她有小虎牙,神经很大条很大条,不是石昭阳喜欢的那个人,应该也永远都没有用。
她喜欢的,是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里一个人避开一大群待领养小孩子,靠在双杠边低头的小男生;她喜欢的,是上学时,能一下子解决黑板上老师布置的难题的男孩子,
那个人,是她眼里的眉眼如画,是她眼里的难得。能陪他一起长大,见到他从她很喜欢很喜欢的样子,变成别人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未必不是一种缘分。
米雪抱着父亲的东西,对着眼前身着高定的高大男人点了一下头,顺手去把可乐罐子捡起来。
她说:“石昭阳,你请的可乐很好喝。不过我不会再回去了,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见面了,你代我问一声嫂子好,我叫过你哥哥,也应该叫一声素未蒙面的她嫂子。”
“……石昭阳,我以后再也不会嫉妒任何人了。”
因为我最嫉妒的人已经成为了你的妻子,这些,你都不知道。
“那好,我待会儿也要坐火车去下一个地点了。就不跟你说再见了,你神通广大,要找我很容易。份子钱我也不给你了,我现在可是个穷光蛋。那么,再见。”复带出笑意,女人这么望着眼前的男人。
“好,一路顺风。”
他也没有告诉过她,他也不清楚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想法的那个阶段,他只身去了法国办了很长时间的公差,
在那间法国酒店里遇到爱情的时候,他也方才明白,原来对于黎软他抱以的是一种对她执拗的意趣,她很有趣,把他也带进这种氛围里,越陷越深连他都以为那是爱情。
而米雪,一年又一年的厌恶,幡然之后的帮佐,都犹如那秘密买来的米氏。全都是一份故交深入雪,却只剩厌疚。
厌过,疚过。
海风起了,女人率先走开。而等男人真正离去的时候,较远的滩涂里,有一处隐约的灯光,
在滩涂的街铺中,米雪走出来,怀中抱着鼓鼓囊囊,眼一直一直看着石昭阳走开的方向。
终于再也忍不住,肩膀抽搐,这一次,泪如雨下。
永远得目送你,隔得那么遥远。
·
后来,她并没有去下一个城市,而是留在了瑞典,开了间很小很小的摄影工作室。
专门帮旅游的游客拍照。
她的工作室里墙壁上挂满了房子的照片,从斯德哥尔摩式的到最普通的中国古房。
杜明笙来瑞典的时候,是他大四毕业后的下一年。他保研成功,研二就出来实习。舍友们也找到了工作,入职前趁着空档团购去了柬埔寨旅游。他像个盘栖的冬蛇,积攒了数久的力量,一口气买了机票来了瑞典。
一家中国风的摄影工作室外张贴着招聘启事,启事是用中文的,看来老板娘打定主意要会中文的员工了。
米雪这日,手肘撑在桌面上正在回某个史密斯的电话,听见门前响动,入目了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英俊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少年气:“不知道暑假工,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