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隔空结界里的人,在结界外的人看来,是根本不存在的,就如同隐身。“如此一来,七劫就算在暗处操控整座岛屿,或监视我们,他也暂时听不到看不到我们了。”流云淡淡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回这里来?”白萱衣松开了手里的风筝线,唐枫微微向上飘移了几寸,抵着横梁停下来。
流云轻轻地抹掉嘴角的血渍,问白萱衣道:“你不觉得自己少了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白萱衣一脸茫然,一边很正经地思考着,少了什么东西呢?擦了胭脂,穿了衣裳,也没赤脚。
连小老爷都在这里。能少了什么东西?
等等——
飞鸾流仙镜呢?白萱衣忽然觉得自己怀里软软的,没有了之前揣着一面镜子的坚硬生冷的触感。
镜子哪里去了?
白萱衣赶忙慌张地向四周一看,那飞鸾流仙镜正躺在枕头边上,她扑过去将镜子当宝贝似的捧起来,一面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哎呀,镜子,真是对不起,我竟然差点把你丢了。”白萱衣想定是先前自己一门心思牵挂着唐枫的安危,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把镜子搁下了,又忘了随身携带。
流云道:“幸亏是你把飞鸾流仙镜忘在这里了,不然,我只怕要跟你们一起被困在七劫的水月结界里,那样的话,想要打破结界,更是难上加难。”白萱衣不解:“你回来就是要拿这面镜子?可是,我不懂你话里面的意思。”
流云道:“因为,我是住在飞鸾流仙镜里面的。”
世人只知道,传说中槐水之神花月,作为印霄城的守护之神,亦真亦幻地活在一个美丽的传说里。
她是忧伤而孤寂的。
她失去了所爱的男子——流云。
而此刻,这个流云却活生生地站在白萱衣的面前。他曾经是黑白荼蘼花其中的一朵白荼蘼。他也的确因为黑荼蘼音织的死而神行俱散。可是,那时候梦丘国受龙神子渊的庇护,子渊对流云心有怜悯,见他不曾为恶,乃是有善心善行的妖精,于是破例以仙法将流云复活,剃了他的妖骨,渡他成仙。
然后,将流云安排在飞鸾流仙镜里,使元神与宝镜相连,一面作为宝镜的守护之神,一面向有缘之人展示其未来。
一晃六百年。
流仙镜作为龙族赠予九阙神族的友好邦交之物,九阙神族原想转赠耘国君主,哪知道镜子已经不是原来的镜子,镜子的身世已然变成了一个曲折的秘密。流云说到这里,白萱衣越来越觉得不好意思了:“那个……我,我也不是有心弄坏镜子的,只是,一时错手,一时错手嘛……”
流云并没有责怪白萱衣的意思,毕竟是仙家,难免总有些宿命论,只道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注定了要经历眼下的种种。他继续说道:“其实,你打坏了飞鸾流仙镜,镜面碎了,只是表象,最重要的是,我的元神亦随着镜面的破裂而受损。”白萱衣似懂非懂,点头道:“所以,后来,我想再用流仙镜看我的未来,却看不到了,就是因为你的仙气受损?”
“可以这么说——”流云道,“起初你投入镜中,以自己的仙气将裂缝愈合,但事实上,镜面的愈合跟镜面的破裂一样,都是表象,你的仙气并不足以弥补我受损的元神,所以,流仙镜乍看与完好时无异,但却只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白萱衣一听,拿流仙镜在流云的面前晃了晃:“你是说,我牺牲自己来修复镜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镜面愈合了,镜子的本质却不在了?”流云点头道:“是的。”白萱衣顿时觉得自己傻得冒泡,以为英勇就义大公无私,却原来治标不治本,根本就没有做出太大的贡献。转念一想:“你说你住在流仙镜里面,可我也在里面住了一阵子,为何没有看到过你呢?”
流云接了白萱衣手里晃来晃去的流仙镜,握住镜柄,食指在镜面轻轻一划,流仙镜上空便飘出一片椭圆立体的玄光,玄光里有清晰的图案,乃是白萱衣之前在流仙镜里居住的那片山崖。
当玄光流转,图案自西向东转动,白萱衣看见左右两片一模一样对称的山崖,彼此背对背地立着。
流云道:“山崖的两面,就像两道左右相邻的镜像。而接壤的是中间高耸无边的岩壁,我们谁都无法越过,所以,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掌管流仙镜,我知道你来了。我为了不让人知道流仙镜受损,暂且接纳了你的好意,利用你的仙气将镜面愈合。我想,一旦时日长了,我受损的元神逐渐恢复,我便可以不再借助你的仙气,放你自由,让你可以脱离宝镜的束缚。”
“那你现在,是元神彻底恢复了吗?”
白萱衣禁不住有点高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岂不是获得了自由,可以回到九阙神殿里去了?
流云却摇头,道:“没有。”
“很奇怪的是,那一日,流仙镜落在唐枫的院子里,他口里喷出的鲜血滴在镜面上,忽然之间犹如注入了一股极强大的力量。那力量弥漫扩散,我渐渐地不再感觉虚弱,虽然元神只回复了七成,但足可以施展大部分法术,并自由地出入镜里镜外。而同时,有了那股力量的伴随,你的仙气对流仙镜来讲已是可有可无了,即便你离开,流仙镜也不会再破裂,所以,我让你出镜,重新回复自由。”
这不就是过河拆桥吗?白萱衣心里嘟囔着,掘了掘嘴,但没说出来。不过她总算能获得自由,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她仰头看了看半空悬着的唐枫,咂舌道:“没想到小老爷吐一口血,救了镜子不说,还救了你我。他的血竟然是个宝贝啊?”流云一本正经,道:“这一层我亦是不知,不知他的鲜血为何能有这样大的威力,可如今,我的元神尚未愈合,仙法有限,便不是七劫的对手。”
“那如何是好?”
白萱衣顿时觉得,其实流云说来说去说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有说到点子上,眼前最紧迫的危机还不知道如何解决。
“但是,还有一个办法。”
流云又将话锋掉转,就像一匹疾行的马儿忽然被勒了缰绳,白萱衣又急又无奈,道:“你别卖弄玄虚了,一口气把话说完好不好?”流云道:“我可以借助飞鸾流仙镜,复制出我的心魔。”
“心魔?”
“嗯,世间万物,都有心魔。心魔是事物的阴暗面,悲观、绝望、愤怒、暴戾、贪婪、自私,等等等等。飞鸾流仙镜可以照出事物的心魔,只要我再施以法术,将心魔化为有形实体,他便是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