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三个人一声也没吭,就好像东陵焰根本就是透明的,去留都没有关系。他们只顾着说这水患,说飞鸾流仙镜的事。白萱衣颇为高兴,道:“如果小老爷的血就是灵丹妙药,流云你也不必担心了,一个小老爷,顶一面飞鸾流仙镜,是吧?”
唐枫顿时有点冒冷汗,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还在发疼的手。
流云却摇头:“主人的血,说到底也是治标不治本,顶多可以维持一阵子。如今我仍是虚弱得很,不能施法找回宝镜。”
“那如何是好?”白萱衣又惆怅起来。
“这——”流云顿了顿,虚弱的眼神里渐渐充斥起复杂的哀伤,他即将要说的办法,他早前并非没有想过,只是他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寻回宝镜,却没想到事情那样棘手,如今他彻底失了对策,或许,便是天意注定的,他不得不去面对一场隔了太久太久的光阴。他是近情情怯,所以,始终有些尴尬和避忌。
他道:“我们只能求助她人了。”
“求助谁?”白萱衣和唐枫异口同声。
流云道:“槐水女神,花月。”
话出,白萱衣恍然大悟。——那个动情的传说,那对曾经深爱过的恋人。流云,花月。是一阕悲歌,一道伤疤。生生不息地流传,永无止境地嗟叹。白萱衣偷偷地看流云,他的表情变得模糊,是怎么也看不清的缱绻和复杂。
也许他一直都在刻意回避吧。
所以,无论有多难,始终也咬着牙关捱下来。但如今万不得已,终究也只能松口,只能低头。隔了几百年的情伤,会换来怎样华丽的**气回肠?
天黑如墨。
月冷,似霜。
那天夜里,流云做了一个噩梦。向来沉着淡定如他,却也被那噩梦困得失了方寸,大呼一声,吓坏了只是浅睡的白萱衣。
白萱衣披头散发冲进流云的卧房,流云还陷在噩梦里,额头冷汗涔涔,双眼紧闭,想睁却睁不开,嘴里喃喃地问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白萱衣拿衣袖替流云擦去额头的冷汗,一边唤他:“流云你醒一醒。”
流云的眼睛猛地睁开。
从**坐起,紧紧地抱着白萱衣,气喘如牛。
白萱衣抚着流云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噩梦罢了。”流云却惊魂未定地松开了白萱衣,摇头道:“不是梦。太真实了……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她?”
“我梦见自己陷进一片沼泽,周围都是妖魔鬼怪的利爪,有一个很邪气的声音在跟我说话——”
“她说什么?”
“她说,若是我肯自毁修行,跳进那槐水之中,水灾便会退去。”
白萱衣摆了摆手:“梦境罢了,你不会真相信吧?”
“我不知道——”流云还在大口喘着气,道,“但是,梦里的那个声音说,她会向我证明,她就是此次水患的幕后操纵者,水灾的来去,她都能一手掌控,她说,明日午时,她会让大水淹没梨花街、粟裕街和春繁巷一带。”
“我不信!”
白萱衣还是嘟着嘴。流云却呢喃:“宁可信其有——那梦境,太真实了,我此刻想起仍心有余悸。萱衣,梨花街一带尚且有很多百姓没有撤离,若大水真的淹过来,届时,我们根本来不及救他们。”
“难道我们要去劝他们搬走不成?”白萱衣皱眉道,“近来水势愈加稳定,昨日官府才出了告示,要百姓无须惊慌,还说朝廷派了管水利和监测气象的官员实地考察研究过了,槐水泛滥现象不会持续太久,且不会有过分大幅的涨动,你说,百姓听官府的,还是听你的?你难道要告诉他们,因为你的一个梦,他们就得举家搬迁,浪**流离吗?”
流云哑口无言。
他知道,白萱衣所说极为在理。可是,自己却怎能袖手旁观?他也不知为何,只觉得仿佛受到某种魔力的驱使一般,脑子里,心里,不断地有一个声音在发出警告——
那是真的!
那是真的!
窗外天色微微亮起,黎明渐至。
流云披衣起身,四肢仍是有些虚脱无力,白萱衣扶着他,问他要做什么,他说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然后便拉开房门走出了院子。白萱衣拦不住,流云还从未像此刻这样,烦躁,倔强,紧紧皱起来的眉心,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慑人神采。
声音惊动了整个唐家。
唐枫、东陵焰和秦怜珊都出来了。白萱衣还没有来得及向众人仔细解释,流云已经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