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足可将东陵焰千刀万剐了。可是,莫非杨却将白萱衣高高举着,禁锢着,无论东陵焰如何硬拼,他都难以靠近。
白萱衣感觉自己体内的仙气正在从腹部向着那枝条流泻。
如此强行吸取,并不能使莫非杨有多少获益,对他的恶果来讲,其修复能力是微乎其微的。莫非杨是想毁了白萱衣。他满腔抑压的爱,到此时,已经迷乱癫狂。白萱衣清楚地看见他面上狰狞但痛苦的表情,他的眼睛里,全是一片白雾茫茫。
等等——
眼睛?
白萱衣盯着莫非杨的眼睛,脑海中突然再度闪现出她从飞鸾流仙镜中看到的那些画面,画面中的莫非杨,他的左眼不是像个坑洞一般,深深塌陷,没有眼珠子的吗?这念头一窜出来,白萱衣犹如醍醐灌顶,虽然她此刻已经被莫非杨折磨得几欲死去了,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将真气暗暗地凝聚在掌心。
一点一点。
那过程漫长得,好几次,白萱衣都以为自己会烟消云散了。
某一个瞬间,她饱含清泪的眸子渐渐抬起来,很努力地睁着,用一种毁灭般的光,看着莫非杨。
她的嘴角轻轻动了动。
突然,右手抬起,掌中的真气与玄光拧成一条圆棍,又像是愤怒的长剑,直射入莫非杨的左眼。
砰的一声——
是眼珠爆裂的声音。
空旷的山野传出莫非杨歇斯底里的惨叫,其中还夹杂着绝望的愤怒,他趔趄向后推,枝条一松,白萱衣便像断翅的蝴蝶飘落下来,腹部被鲜血染得一片猩红。她躺在地上,像失水太久的鱼,抽搐着,瞪着眼睛,满是痛苦与惊恐。
东陵焰扑上前,一把将白萱衣抱起,一面呼喊着她,一面用仙气止了她的伤口:“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萱衣……”
“我……当然会没事的!”白萱衣挣扎着,强撑着笑容,“我是堂堂九阙神族的仙女,哪会这么轻易就有事呢?只不过是……有点疼罢了!”
“你别说话了,你别说话了,萱衣!”东陵焰抱着白萱衣的头,将她紧紧贴在胸口,白萱衣忽然觉得额头凉凉的,她的睫羽颤了颤,微微仰起头,想去看东陵焰的脸。她问:“焰公子,你哭了吗?”
东陵焰摇头:“我没有,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怎会哭呢?我没有哭!”
可是,话还在说着,却有一滴再一滴的水珠子,接连不断,都落在白萱衣的额头。更加颗颗分明了。
它们顺着鼻梁,一直滑进白萱衣的嘴里。
是咸的。
白萱衣微微一笑:“哼,你就喜欢在我的面前摆出一副公子爷的架势……我要告诉神殿里那些仰慕你的仙女们,她们的偶像焰公子竟然掉眼泪了……哈哈……你想要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以后,要对我好一点,知道吗?”
“嗯嗯!”东陵焰使劲地点头。好不容易收住眼泪了,便听得身后一阵破响。东陵焰与白萱衣同时看去,只见那庞然大物愈加缩小,狰狞的枝节不见了,褶皱的树皮也消失了,他渐渐地变回人形,变回莫非杨。
他跌坐在山崖边。
气喘吁吁。
五名九阙神侍围着他,他已经无力反抗了。
他败了。
他的左眼就像一个被炸出的坑洞,腐烂着,血腥着,仿如深不见底的洞穴,里面藏着他的憎恨与绝望。
他看着白萱衣。
嘴角微微牵动,似哭似笑。
这时,东陵焰轻轻地将白萱衣放下,一步一步走到莫非杨的面前。他接过了执锏神侍手中的大锏,高高举起,狠狠插落——
插进莫非杨的心脏。
心脏处倏地爆开一阵黑雾,再是一阵紫光,瞬时消散。
莫非杨握住锏身,抬头看着东陵焰,眼神如一滩死水,然后他再去看白萱衣,白萱衣躺在地上,很努力地支撑着身子,亦在看着他受刑的一幕。那女子眼中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安然。他凄凄地一笑:“我说过,若我死了,你便再也无法见到你的小老爷了!”
说罢,仰天长啸。
那咆哮之声重新惊起刚刚落定的飞鸟,甚至惊落了山崖边的碎石,碎石落进深渊里,听不见一点回音。
紧接着,莫非杨的身体里好几处关节爆发出噼啪的声响。响了八次。他是强行在扼杀掉唐枫的两魂与六魄,将它们击碎。那样一来,纵然那锏插入他的心脏,只是毁了他的恶果,但他自行废除体内的魂魄,他也无法再生存了。
白萱衣渐渐地明白,何以她从镜中看到的莫非杨那么诡异,那么飘渺,似有还无,或许因为那根本不是真的莫非杨。
而只是她惊恐之下产生的幻觉。
又或者,是她太过思念唐枫而自造的混乱。唐枫——从今以后,就连在梦里也无法再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