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会有什么奇迹。
再也不会有!
白萱衣似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忽然间泪眼迷蒙:“告诉我,毁了飞鸾流仙镜,你会怎么样?”
唐枫凄然地笑了笑:“我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谁说不重要?
这世间的万物,白萱衣来讲,还有比唐枫更重要的吗?她眼泪婆娑,摇头再摇头,退后几步,小潭里的水已经湿了她纯白的鞋。
“不,小老爷,我不能这么做。”她一字一字地说道。
唐枫上前:“萱衣,大局为重!”
“我不能!我不能!”白萱衣捂着耳朵,双腿都站进了瀑布下的小水潭里,水只没过她的脚踝。
但小小的瀑布却已经开始淋湿她的衣裳。
水与泪,混在她白皙的面上。
晕开了两腮的胭脂。
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乱了满头青丝。她还在说,我不能,不能,真的不能!
唐枫有些生气了,或者说,是混乱暴躁迷离彷徨:“萱衣!难道你忍心看着人间被邪皇所毁,忍心让千年之前的灾劫重现?千年前我明知道毁了飞鸾流仙镜可以消灭邪皇,可是我却将这个秘密藏了起来。我害怕别人知道,我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我也不忍心毁去自己花费两百年心血铸造的宝镜。我的一己之私,导致这祸端延续了千年,如今,算我求你,不要再让我背负这一身孽债,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白萱衣渐渐地抬起头来,望着唐枫。
直视他。
那目光忽然变得很炽烈,好像恨不能将唐枫看得融化了。
她说:“小老爷,你好残忍!”
她说:“你做的第一件残忍的事情,便是你不爱我!一直以来,我将你守着,爱着,你的眼里却从来没有我。你可以去爱一个并不把你放在心上的千金小姐,甚至去爱一张对你虚情假意的面具,你就是不爱我!”
她说:“你做的第二件残忍的事情,是你杀了我这一生中最好的知己,流云。可是,谁还能再给我那样一场迷惑?谁还能让我蒙了心智举刀刺向你而不会心疼不会犹豫,不会掉一滴眼泪?——不能!”
她说:“如今,你又要对我做出第三件残忍的事情。你要逼我毁了你。毁了我才刚刚拾回的希望!你要我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我自己?小老爷,你真的好残忍!为什么你从来不给我一点甘甜,可我还要这么义无反顾地爱你!?”
这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急急拨动的琴弦,嘈嘈切切,催落的大珠小珠,便是颗颗晶莹的泪滴,落入潭水,化开不见。
唐枫听得浑身都僵住了。
惊愕的表情,在脸上停留了好久。“对不起,萱衣,我不知道……”他吞吞吐吐,一时间不知如何说才好。
女子迈出了水潭。
湿漉漉的,颤巍巍的,步履沉重。
她走到唐枫面前。
很近,很近地抬头仰视着他,已经哭红的眼眶,水灵灵的惹人怜爱:“你无须向我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如今只求你,不要再对我这么残忍了,让我留在这镜中,陪着你,我不管外面有多少城要毁,有多少人要死,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小老爷,当初我眼看着你随莫非杨而死,我以为自己承受得起,可是,失去你的那一霎那,我才知道,我不能,我承受不起。那种感觉,比死更难受。我不能再让历史重演,我不知道,如果要我再一次看着你在我面前消失,我的生命会破裂成什么样子。小老爷,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那让我明白,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爱慕者,我可以抛开这世间的一切,不管什么正道什么苍生,也不怕怕受罚、受唾骂,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安然。”
只是你。
那一瞬,白萱衣感到好像有一双一直掐在自己脖颈上的双手松下来了,有一颗始终堵在喉咙里的核桃不见了,就连心里压着的千斤重的巨石也化成无形。——是的,她终于将那些抑压着的深情款款道出。
低微地,但无怨无悔地。
诉遍了深情,最后,只剩无语凝噎。
她望着唐枫。眼神之中若有祈盼。此刻唐枫好像仍是未能适应刚才那番说辞,他错愕地看着白萱衣,看着她的眼中晶莹的自己。沉默铺天盖地席卷了他。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时间便就一点一点地流逝。
镜外是狂风暴雨的天。
妖气愈加兴盛。像蔓藤似的,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京城围得密不透风。京城的龙气已经稀薄得只是一片半透明的窗纸了,这天然的防护屏障,被攻破已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唐枫仰头看了看这宝镜里依旧祥和灿烂的晚景,半晌,缓缓说道:“若是你不愿意为我做这件事情,留在这里也无甚意义,你走吧!”
白萱衣见唐枫的神情如此冷漠,态度如此决然,哭得更厉害了,她紧紧地拖住他的手,放声哀求:“小老爷,不要赶我走,求求你,让我留下来……”
梨花带雨。
唐枫却不为所动:“你走吧——”消失的尾音,像一阕终止的挽歌。他抽开了被白萱衣拽着的手。
再一挥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