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四年前,顾青教授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大方、优雅、精神矍铄,只是两鬓的白头发多了一些。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她单穿浅色的高领羊绒衫,搭配同色系的阔腿裤,脚上是短款的皮靴——利落,又不失时尚。
她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髻,插了一根不知道用什么木制成的簪子,给她添了些古典的温柔。
“小瑾,好久不见了。”顾青教授笑眯了眼,拉住夏瑾的手,“你老师等你半天了,快进来吧!”
她亲切的态度,让夏瑾在恍惚之间有种错觉——好像时间并没有过去那么久,他们也不曾产生半点隔阂。
因为院里的优待,王响教授的办公室比外院其他老师的要大一些,但也没有很大。
他摆了一张宽约三米的办公桌,其中有一半的地方,放的都是他的翻译手稿,高高的,落了一叠又一叠。
此刻从夏瑾的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仿佛都被埋在了手稿当中,隐约只能看见一个略显稀疏的发顶。
“行了,别装样子了,歇一歇吧!”顾青教授绕到办公桌后,按着他的肩膀轻推了一把,又嗔怪地瞪他一眼,“从早上开始就盼着小瑾来,这会儿人家来了,又假装在忙工作。你说你,别不别扭?”
夏瑾知道导师余怒未消,局促地上前一小步,赔着笑脸恭敬地叫:“王老师。”
王响教授没有抬头,隔着那一沓沓手稿,发出重重的一声:“哼。”
夏瑾小声地提醒:“老师,再生气,头发会掉更多的。”
“砰”!
王响教授扔了手里的钢笔,砸到桌子上。
顾青教授憋着笑,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不怎么诚心地安抚:“消消气消消气!小瑾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这头发……确实掉得没几根了。”
王响教授抬头,怒视自己的妻子,质问:“你也站她那边是不是?”
“我没有。”顾青教授立马正色,义正严词地表示:“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随后又劝:“小瑾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别冷落人家了,好好跟人说话。”
夏瑾也适时地给他递了个台阶:“老师,我知错了。”
王响教授这才从椅子上起身,跟顾青教授一起,绕开办公桌,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小老头这些年“地中海”越发严重了。
但其他都没怎么变——还是喜欢穿西装打领带,即使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皮鞋永远擦得锃亮,仿佛他处在一个跟别人不同的没有灰尘的平行空间;不论是坐还是站,他的背都挺得笔直,完全不见老年人的佝偻;当然,他的“狗脾气”,也一点都不减当年。
顾青教授招呼夏瑾:“小瑾,别站着了,过来坐。”
夏瑾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委屈地嗫嚅:“老师不原谅我,我不敢坐。”
王响教授不惯着她:“那你别坐了,一直站着吧!”
“哎呀!”顾青教授不满地在他的背上拍了一把,埋怨道:“跟孩子置什么气呀!你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气性还这么大!”
“顾老师,是我不对,老师气我是应该的。”夏瑾双手叠放在身前,低头半弯着腰,“王老师,要是您实在不想见到我……我这就走。”
她刚刚迈出去半条腿,王响教授出声:“站住!”
夏瑾顺从地把腿收回。
“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一边看他的脸色,一边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