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昨日,景元十六年四月十六,昭明长公主下降,灯烛林立,火光通明。
近千人的仪仗队引着数辆金根车浩浩荡荡从长乐宫出发,一路敲锣打鼓地前往陆府。沃盥、交拜、同牢、合卺……忙活大半天,终于挨到了正礼礼毕。
金铃轻响,萧晏清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入洞房暂歇。
飞天髻簪金枝步摇,面施啼妆配额黄,绀色深衣礼服曳地三尺,其上一凤双身的纹样栩栩如生、金光闪闪。
“琇莹,更衣。”萧晏清有些神色恹恹。
“殿下不等驸马回来一起行沃盥礼吗?”
“左右正礼已毕,这些都不打紧。”
在场大多都是公主的人,自然没什么异议。萧晏清边由侍女绣莹和琼琚褪去礼服,边冷冷撇了一眼旁边的礼官,几人识趣地没有做声。
卸下头面,换上寝衣,打发走一屋子的人,萧晏清想给自己斟杯酒时,转头看到了被板正挂在衣架上的礼服,便走上前在礼服宽袖的内里摸了摸,掏出一柄匕首。
匕首格部饰错金兽面纹,鞘裹红绒,镶着东珠玛瑙。
这是明德皇后的旧物,是她离世前交到萧晏清手里的。
“当年阿母入东宫时,你舅父将它交予我,他是要我无论如何,护住自己。阿母的命算好,你阿父心疼我,这些年也没受什么委屈,”
明德皇后一边给眼前哭成泪人的姑娘擦眼泪,一边把匕首塞进她的手中,“轻轻,今天阿母将这匕首交给你,”
“阿母希望你不仅保护得了自己,也能护得住你的两个弟弟。”
“砰!砰!”窗外再次传来烟花炸起的声响,将陆府前院推杯换盏的热烈又往上顶了几分。
“这烟花可真漂亮。”琼琚仰头看着夜幕中赤红的光团舒展成蓬松的绒球,而后拖着金光簌簌坠落,忍不住出声赞叹。
“你在殿下身边伺候,怎得还这般没有见识的样子。”一旁的琇莹笑着点了点琼琚的脑袋。
“我瞧着烟花便觉得欢喜幸福,琇莹姐姐不觉得吗?”
琇莹望着那变换的光焰没有出声,幸福吗?昙花一现的快乐,也是幸福吗?
屋外的一切都与萧晏清无关,她出神地看着手中的匕首,反复摩挲着每一道纹路。
“可惜啊,轻轻护不住阿弟们,也不知能不能护得住自己。但请阿母放心,枢儿的死,我一定查清。”
不知过了多久,在萧晏清要起身放回匕首时,琇莹推门进来了。
“殿下,驸马到了。”
萧晏清点点头,顺手将匕首放至一旁,朝跟进来的礼官招了招手,“先行结发礼吧,赶紧结束。”
陆晃没有异议,在架子床的另一头坐下,带着淡淡的酒气。
礼官上前将公主的玉圭与驸马的玉壁置于案上相合,随后取了两人的头发,红线一系,放入锦盒,视为礼毕。
陆晃接着起身准备去沃盥,忽看到那锦盒旁摆着一柄匕首。
“这匕首……”方才结发礼时,用的并不是这一把,陆晃有些好奇地伸出手。
“别动。”萧晏清快步冲上前将匕首拿了过来。
能让昭明长公主如此宝贝的东西,定不寻常。
“你们都先退下。”陆晃沉声道。
在场的侍女礼官们没动,皆犹犹豫豫地看向公主,见萧晏清摆了摆手这才鱼贯而出。
“这匕首,谁送的。”陆晃迟疑着出声。
“与你何干。”萧晏清连正眼都没给陆晃一下,转头要放到闷户橱的宝箱内。
“蒋世子吗?”陆晃双手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
萧晏清身形一顿,没搭理陆晃。
公主对自己没什么情分,陆晃心如明镜。可是个人,就会贪心,如今他得尚公主,竟不自觉开始期待,期待些更进一步的东西。
“今日是殿下与我大婚。”陆晃在“我”字上咬的格外重。
天下皆言昭明长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只有萧晏清自己清楚,她甚至难以掌控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