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身的一瞬,萧晏清眼角与唇畔的调笑忽而消散,面色沉静如水,款款朝主位的景元帝走去。
“怎么?”景元帝抬眼。
黄门很有眼色的在一旁另摆了张榻,供公主落座。
“绣衣使今早同我讲了件有趣的事,我说与阿父同乐。”
“哦?”
“听闻昨夜惊雷点着了长安郊外的一处庄子,都说天火是天降神罚,阿父猜猜,那庄子是为何招致此灾?”
“为何?”
“听说庄子里藏了一个小倌馆,不过可惜一把火都烧了,也不知里面是不是真有些貌美的小倌。”萧晏清做出一脸惋惜的样子。
景元帝轻点了下萧晏清的脑门儿,面上并未见有异。
“你啊!绣衣使便是用来打听这些的?”
“可我觉得这里大有乾坤。不过是个小倌馆,值得天神显灵吗,要我说这指不定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景元帝算是听出意思了,想必那句“我知道的不止这些”多半是指梁庄一案。
“说吧,你想打听什么?”
“诶,我可没有,”萧晏清连忙摆手,“女儿不过是想着,若此事真有玄机,绣衣使或可借江校尉一用,既能在真正的任务上历练一番,又能替阿父分忧。”
既要查官员结党,梁庄此案的调查就不可太过张扬,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司隶校尉那头的人手不会太多。绣衣使的组建本就是为日后监察吏治所用,且现尚未入世,无人防备,的确是暗中监视和探查的不二之选。
景元帝停下转动扳指的动作:“待江述向吾汇报过后再说。”
这便是答应了的意思,萧晏清狡黠一笑,敬了景元帝一杯酒。
“昭明,你得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景元帝拍了拍萧晏清的手。
这是一句任谁听了都要下跪磕头表忠心的话。
可公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句“阿父放心”。
这话于萧晏清而言,并不是天子的威压,而是父亲的叮嘱。
世上无两全其美的好事,权力的另一面是风险,见好就收,才不至引火烧身。
萧晏清起身告退,示意陆晃一同离开。步辇自长信殿出,却未奔向宫门。
“这是去哪?”陆晃有些奇怪。
停顿了许久,萧晏清才开口:
“椒房殿。”
明德皇后薨后,景元帝悲恸万分,着令专人打理椒房殿以维持原貌,供奉明德皇后灵位于正殿。
步辇停稳落地,萧晏清走进院里,迟迟没有迈进正殿。
“你看,这月亮像不像个银盘?”听到陆晃的脚步声停在自己身侧,萧晏清望着天悠悠问道。
今日十七,一轮满月正悬于暗色的天穹,皎如飞镜临丹阕,月映牡丹白似雪。
此情此景原本当吟一句,花好月圆人长久。
萧晏清绯色的深衣外裹着一层素纱单衣,细腻的蚕纱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微光,银月清辉卷着雾气笼罩在她周身,散出淡淡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