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算着日子……林姝妤眨了眨眼,很坦荡地看向身边人,发现他青筋蜿蜒的手攥成拳搁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菜,不知在想些什么。
算了。林姝妤心里一阵丧丧,一个这样冷的木头,能指望他理解她说的话中玄妙?
怕是再给几辈子他也理解不来。
一顿饭吃下来吃得格外舒心,饭后,正欲去躺着晒太阳的林姝妤被一口叫住,她回眸,正瞧着爹娘一脸严肃地盯着她,“你过来下。”
她淡定地扯了下顾如栩的衣角,吩咐:“在院子里等我回家。”
顾如栩木然点头,安静无话。
待女子俏丽的倩影消失在连廊,男人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脑海中像是想起了什么,眸色发沉,他喉咙里溢出一声喑哑的啧叹。
突然,一声清冽的嗓音打断了思绪:
“顾将军,可有时间与本王一叙?”只见苏池一身青衣像是池塘垂柳般优雅而来,微凉的眼底却有几分道不明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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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来,你这丫头怎会突然转了性子?之前不是天天闹着要和顾如栩和离?”
林佑见声量很高,眼里爆出炯炯的瞳光,唇上的胡须抖得厉害,像是生气。
秦樱在一旁抚着林姝妤的背,眼光不善地看向夫君,呵道:“你吼阿妤做什么?要说话就好好说!”
林佑见气势立即软了几分,像是无奈道:“我这也没吼她啊,你真的是——”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嘴,林姝妤抬手揉了揉眉心,顺势小指在眼角处带了下,她清嗓子道:“爹娘你们别吵了,不是要听我说?”清脆悦耳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屋内,林姝妤看见上一刹还险些要打起来的爹娘立刻转脸看向她,眉目柔和。
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热,唇角却轻轻勾起,道:“爹,娘,今日我将顾如栩带回来,便是想说,我想和顾如栩好好过日子了,宁王身上牵扯的事情太多,况且,女儿已经不喜欢他了。”
“阿妤,你当真?”秦樱扶着林姝妤的背,眸带水光,她是一路看着林姝妤和苏池在阵阵读书声中嬉笑长大,又两小无猜,所以在她被指给顾如栩那日,若非林佑见拦着,她真要那把菜刀冲去将军府问为什么。
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却要嫁给那苦出身没文化的莽夫,纵然是个拿了军功的少年将军,但终究不能与在书香墨气和朗朗读书声中养大的娇花儿相提并论。
她怕委屈了女儿。
然而,他们成亲的三年,虽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但也是貌合神离,婚姻支离破碎,所以,女儿想要提出和离,她全权支持。
可眼前这个声色明朗、信誓旦旦说自己已经不喜欢宁王,想要好好和顾如栩过日子的林姝妤,还是自己那个娇蛮纵意的女儿么?
林佑见像是审视般地盯着眼前人,声音醇厚:“你可想清楚了?”
林姝妤忽想起前世,用一支金钗结束自己生命前,看到的那封与妻书。她不由得想,那时的顾如栩,究竟是在怎样的心境下写下那封血书的。
他就算再木然,再迟钝,也该知道,她不爱他,甚至厌恶他,毁了她从小憧憬的良缘。
这样一位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的夫人,甚至在外人面前,也会流露出对他的轻视的女人,他却也还想着她能平安。
写下那封血书,却为旁人作了嫁衣时,他一定很心痛吧?
更无从得知的是,从来爱惜自己羽毛的他,竟冒着被人扣上忤逆谋反帽子的风险,带兵回京,步入潜在的政敌可能设下的圈套,提刀指向他所效忠的王朝,只为带她远走高飞。
她眼皮酸涩间,悄然滑了滴泪顺着脸颊而下,少女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秦樱像是哄婴儿般低语:“阿妤,你可不许委屈了自己,天塌下来,有娘亲和你爹给你撑着。”
眼睛更酸了,林姝妤把眼泪挤回去,偏过脸道:“他是我的第一选择,爹,娘,这世上没有谁,更他更配为我的夫君。”
林佑见和秦樱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已经掉了泪,语气却依旧霸道的小姑娘,好生哄道:“好好好,阿妤说谁是第一选择,那便是第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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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栩从院中与苏池聊完,依稀按照记忆寻找廊房,绕过几道连廊,却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断续的抽噎。
悬着颗乱了方寸的心悄然走近,隔着厚厚的木门,他屏住呼吸,却听见了女子清亮又有些委屈的声音。
顾如栩下意识想起从前她在他面前振振有辞地划清她与自己的关系,又说她与那青梅竹马的宁王,是如何的天下第一好。
男人呼吸凝重了几分,袖口下的拳头攥紧,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