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栩也不记得他是怎么走到府门口的,一只细腻微凉的小手握着他宽大炙热的手,偶尔碰触到手腕时,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发烫的脉搏。
当时的场景很安静,他只记得林佑深面色不善地瞪着他,嘟囔了几句话。
她那时的表情也很不客气,一双碧水秋波的眼眸藏着愠意,秀气的眉峰蹙起似远山起伏,令人想要抚平。
高挺的鼻梁如一截弯月,莹白透亮,还有桃花色的唇瓣,上下一动一碰的,唇齿间碰出的每一字都是那样动听。
林姝妤目送了林佑深走远,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安插眼线去樊楼,监视林佑深到底有没有与苏池、赵宏运他们断绝来往,回眸一看,便见顾如栩在原地发呆。
可是——她狐疑地瞧了眼他红透了的耳根子。
这人脑子里一天天的在想什么呢?
“顾如栩,顾如栩。”她拨了拨他的胳膊。
男人侧目过来看她,眼瞳像是块浸了水的墨玉,深邃得令人心悸。
林姝妤感觉自己太阳穴一震,轻轻挪开视线,声量小了几分,“我娘说过几日皇后娘娘要在宫中设宴,届时一起去吧。”
“好。”他眼神像是黏在她身上,声线一如之前的低沉。
回松庭居的路上,林姝妤觉得自己不对劲,心根本静不下来。
明明短短几天之内,她扭转了本要和离的局面,又与苏池他们划清界限,也提醒了爹娘要注意二叔对外的动向,潜台词便是要小心其他世家利用阿兄在户部任职之便来谋利,以防将家里给一并拖下水。
可她怎么还觉得——心里慌慌的呢。
林姝妤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她双手抚上脸颊,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她亲顾如栩时,那人幽深的眼神,像是狼似地瞧着她——
这个想法只在脑海中晃过一瞬,便即刻压下。
绝无可能。
以她和他相处两世的经验,顾如栩性格冰冷,不擅与人相处,沉默少言,内敛还有点木讷。
一个在房事上能随叫随停的男人,说明他对男女感情的需求也并不深刻。虽说前世他为她请平安旨、杀到殿前,但大概率是他顾念夫妻一场,是为人刚正秉直的象征。
况且,她前几日的主动亲近,他不还是没有反应么?这更能说明他对男女那点事儿的想法,那便是可有可无。
林姝妤想到这,不自觉撇了撇嘴。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若非是前世欠了这人的,她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她这样想着,有些闷闷地跺了跺脚,恰巧经过顾如栩的书房,她目光扫视间,被树上开得繁盛的花枝给吸引住。
林姝妤不自觉跟着走过去,站在窗前的位置停下,抬手便想要去够那花枝,踮脚够了好几下,一个重心不稳,身体便倾倒靠在了那扇紧闭的窗上。
隔着薄薄的窗户纸,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闷哼。
那声音很低、很沉,但断断续续的,以至于她不能确定是否是幻听。
林姝妤耳朵小心翼翼贴着那窗户纸,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却又什么声也没听见。
奇怪了。她眯了眸子,有些狐疑地瞧了那紧闭的门一眼。
上一世,顾如栩也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待便是许久。她知他一心扑在带兵打仗,所以从没问过什么,再说了,那时候的她根本不关心他做的什么。
但是——林姝妤眼眸微眯,捏着轻轻的步子走到门口,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她现在很好奇他一天天的在书房捣鼓什么呢。
林姝妤手才刚刚攀上门,正准备往里一推,来个措手不及。
结果下一刹,门却向里开了。
她一个重心不稳,便直直向前栽了过去,女子惊呼一声,下意识抬起胳膊先挡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鼻尖先是晃过一阵干爽清冽的味道,像是被子晒足了太阳的气息,紧接着,身体陷入了一个结实却宽大的怀抱。
林姝妤仰起头,却撞入了一道深邃、且带着探寻的目光。
顾如栩的脸很白,衬得那双眼黑洞洞的,睫毛卷长黑翘,眸子垂敛时自生的安静美感,无意间勾勒出画里走出来般的浓墨重彩。
可是——那脸上此刻微微粉润,虽相比于他已红透的耳根子要好上不少,但对于他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来说,脸上微粉定说明方才他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