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在旁边受益颇丰:“我原先只知先补经纱、再补纬纱,却不知如何实现。”
“先明白道理总是好的。”
詹狸补线力道极轻,顺着原布密度逐根填补,每根补线都紧贴原布纱线,保持画布平整。最紧要的关头,莫过于补完要在背面用藏针法打两个小结。
“结要小,埋在纱线缝隙中,不外露。”
掌柜自己试了一下,怎么打结也无法做到像她那样天衣无缝,总会把线头露出来。
詹狸找来一块薄真丝布,用钴鉧柔柔地按压修补之处,不过须臾,补线便与原布完全贴合。
做完这些,她香汗淋漓,日已垂落。
有几位绣娘见到她不忙了,才敢上前,果不其然是询问香蜜手膏的。
“小花把那手膏说得神乎其神,我们也想试试,你看我们有三个人,二十文着实不划算,小娘子不如打个折?”
“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原料不跟别人打马虎眼,各有用处,尤其那桂花香露,出去看,定是别家没有的。家中以秘药为名,一瓶卖八十文呢,可以用快十次。”
听到她说的,大家心有主见,一瓶八十文,能用快十次,算上一次也才八文钱,要是多叫几个姊妹买上一瓶分着用……可是一次掏二十文没什么,但一次掏八十文,就为了手,那还是有点心痛。
“只要用一次,保管手嫩上十天半个月!姐姐们可知?手与脸同等金贵,一样要靠养。文人说了,观人观手,绝少纤纤玉指。你们这般花容月貌,配上一个枯槁的手,岂不是糟践了这份风姿?”
听到詹狸这样说,她们着实认同,不想鲜花插在牛粪上,咬咬牙,各付了二十文。
“我亲自养护的话,免费为姐姐们染绘蔻丹~我这染技不是吹的,红得有层次深浅,而且七日内不会斑驳,保准你们拥有世上最美的一双手。”
詹狸三言两语把人哄得心潮澎湃,让她们很快便忘却了交钱的肉痛。
因她们三个人,詹狸便去了大通铺做,顺带往自己房间望去,没人点灯。
都两天了,乔双还没回来吗?
走进绣娘住的屋子,大家原先见是她,一个个缩在角落没有上前,只是斜眼睨她。
但耐不住看着实在新鲜,詹狸口中的话喜鹊似的,把几位娘子逗得捧腹大笑,她们没忍住都围了过去。
“这是在做什么?”
“养手呀。”
“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线露尖斜~”詹狸放开嗓子唱,歌声若流泉漱石,清越悠扬,似把诗中纤纤玉指的娇美灵动,都融进了婉转曲调中。
大通铺一时热闹非常,甚至还有人邀请詹狸躺在小花的位子上睡一晚,把故事讲完。
“小花呢?”
她们面面相觑后,才说:“她今日请假了。”
詹狸躺下,想来小花也不会介意,继续讲故事,让绣娘们把眼泪都耗光了,前半段是笑的,后半段是哭的。
“我上绣衣楼,就是为了家中那位缠绵病榻的夫君。可惜岁华长难未央,相思暗度潇湘……”
大家听到她声音捎带的哭腔,皆是不忍。
“我都不知道你已嫁作人妇。”
“你的绣功,在楼里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一定能攒够夫君药钱的!”
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可是小花称你能进绣衣楼,全是因为攀上了高枝。”
“……什么?”詹狸没想到始作俑者,会是平常待她最亲近的人。
她们凝滞了一瞬,像下定决心似的:“你不晓得,她在你背后没说什么好话。说你一边勾搭主管,一边与曹员外家的公子郎情妾意、情投意合;还说你唯唯诺诺,害人不成,要她去帮你救场。”
“可我都看到了,是你救活的那孩子。”
另一个人猛然想起:“我听见她问县衙内宅的路呢,说不定告假——”
“是为了去县令夫人家,冒领你救人之功!”
詹狸如遭当头一棒,整个人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