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倒没有扎手,她不介意自己救人之功被冒领,只是有些想不通,这世间怎会这样?既有娘那样毫无顾虑对她好的,也有小花这般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
这都想不明白,怪不得怡红院姐姐们总爱说她:“小狸子,你还小呢。”
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谋生的手。
要经历多少事,遇见多少人,赚到几个子,才算不小?要到初心泯灭,还是无法回头,才算成熟?她不想拿胸口最初的那点热乎气儿,去跟这凉薄世道换。
丝线猛地一顿,却没有断。
小花回来了。
她抬眼遥遥望去,不奢求得个解释,但至少…给个目光吧。
没有,什么也没有。
小花瞧见绣楼里几乎半数人手上都染了蔻丹,心里一咯噔,她们楼拢共也才三十几人,詹狸一次就收二十文,赚了三百多文钱呢!
心中的促狭和算计,在瞧见县令夫人的婢女踏入绣衣楼时,全都化作崩断的丝线。
全完了!
她稍微询问,便得知了香蜜手膏和詹狸的存在。
小花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想要那手膏,然而下一秒,她的心又高高吊起来。
“詹师傅,县令夫人请您过去。”主管不舍得打扰她绣东西,每次被打断,这种精细的活儿都要重新构思才好落针。
听见主管喊一位小娘子做“师傅”,婢女不由得高看詹狸,她手中丝线似飞剑,指哪打哪,那花、鸟活灵活现,好像长在布上似的。
詹狸手上动作不停:“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旁的,小娘子就莫问了,夫人要你一日,就给两日的工钱,不会耽搁多久的。”
詹狸怕像乔双那样被扣在主人家,把绣的东西全带上了,还想推销推销她的手膏,也顺便提上。
要是县令夫人用了香蜜手膏,恐怕全县都要争抢,她坐等着收钱,唉…怕不是在做美梦吧?县令夫人怎么可能瞧上她的东西。
跟着婢女去县衙内宅,比起低头走路的小花,詹狸大大方方地打量布局,这里和怡红院大相径庭,实在是雅致,好多东西她都没见过。
忽而感到裙角被什么抓住了,詹狸顿住脚步,低头看见童子肉乎乎的小脸蛋。
“仙子姐姐。”
“啊呀。”婢女忙上前想把小少爷拉开。
詹狸蹲下身,对他莞尔一笑:“身子好了没有呀,有没有喉咙疼?”
小少爷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给婢女拽他,抓着詹狸不放。
“我是潭儿啊,仙子姐姐不认得我了么?”
“潭儿,我认得的。”
听到詹狸念自己的名字,潭儿咯咯笑。
藕荷色在视野边角晃,詹狸和小潭儿一同仰头,瞧见了县令夫人。
她头上只简单挽了个髻,簪着一支玉簪,通身上下并无珠光宝气,但气度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