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见了这名四品大官,都忍不住收声敛气,不敢有半分轻慢。
见人到齐了,知府拍下惊堂木,大喝:“升堂!”
衙役齐喊“威武——”,声震大堂,穿透了詹狸的胸腔,她手心发汗,连偷偷抹掉都不敢。
山匪的大当家死了,自然是二当家跪在那里受知府审问,他满眼愤恨扫过众人,在看到詹狸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知府:“堂下囚徒报上名姓!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二当家咧嘴冷笑,硬气得很:“老子孟虎!不过是劫了几趟商队,抢了些银钱货物,算不得什么大罪。”
“哦,算不得什么大罪?你可知,在你们山寨,搜刮出了多少银子银票,拢共一千两!”
一千两!!!
詹狸震惊,做山匪这么赚钱吗。
“但我们并未害人性命!”孟虎还敢睁眼说瞎话。
知府目光如炬:“没害人性命?上月,松花县往素如县的商队遇劫,领队一家三口惨死途中,你敢说与你无关?传证人!”
来者正是黄族长。
他踉跄跪地:“知府大人,小人黄某,自上月起,家宅附近不安宁,夜晚总有打斗之声。小人作为族长,自然不能闭门不出,结果,竟撞破了山匪烧杀抢掠之事!”
“他们不仅抢了货物,还亲手砍死了陈掌柜和几名伙计。小人赶忙去报官,因此被记恨,正是这恶贼,将黄家全口人掳上了山寨,还杀了两名小厮,用大儿威胁我……”
“你胡扯!”孟虎被衙役压着,不然早就扑过来了:“是你那儿子胡乱征丁,我们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是你的罪过,我们何罪之有?”
知府拍下惊堂木,厉声呵斥:“住口!黄家长子有罪无罪,请巡检司上前定夺。”
赫绪辰和黄家长子出现在视野当中。
黄家长子一表人才,撩袍而跪:“大人明鉴!下官敢以性命担保,此番征丁绝非我本意!是素如县令为扩修私宅、迎娶第三房妾室,才罔顾朝廷律例,强令下官加征丁税。”
竟还有素如县令的事。
“下官得知后,三番五次跪于县衙苦劝,百姓早已不堪重负,怎能再添苛捐?但县令执意不从,起初定的税额竟是如今的两倍之多!下官百般周旋,才拼死砍去一半,只求能少连累些百姓,可万万没想到,竟会给自家惹来杀身大祸……”
“下官有罪,罪在有辱门楣,罪在未能阻止县令恶行,罪在护不住一方百姓。”
话罢,他重重磕头,詹狸听那声音都觉着疼。
得知寻错仇人的二当家目瞪口呆,嘴里再无强辩之词。
衙役将素如县令押至堂中,他往日官袍已被剥去,头发散乱裹在素色囚服中,嘴唇干裂,双目空洞无神地仰视知府,竟突然惨笑出声。
“我……认罪。征丁加税,我认,我都认。那宅院狭小,配不上我七品县令的身份;那小娘子貌美,我便想纳她为妾,贪欲是填不满的沟壑,可我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自己快活。起初我要征双倍丁税,是黄主簿硬拦着砍去一半,可即便如此,我也害了苦命人……”
泪水混着污垢淌下,素如县令悔不当初:“我罪该万死,无需再审,任凭大人发落。”
听到他认了罪,孟虎双目猩红,挣扎着想要扑过去,被赫绪辰死死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是你!是你!你这个杀千刀的!”
他和大当家一样,在那场丁税中失去了至亲之人,叫人怎么能不恨之入骨。
这次知府没有再拍惊堂木,只静静等待他们平复情绪,悲痛从匍匐爬行的孟虎身下蔓延,掐住了詹狸的咽喉,叫她无法呼吸。
“再问你,你山寨盘踞黑风岭多年,是否与青州、城西的山匪有勾结,互通消息、合伙劫道?”
“确有勾结,可这些事务只有大当家知晓,”事到如今,孟虎只能全都交代,“我愿协助大人剿灭城西匪徒,他们知道得更多,我、我!只求…留我一命……”
证据确凿,无需再审,其余的细节只要拷讯犯人,逐一查证对质便可。
案子告一段落,犯人押解下堂等候发落,詹狸忽然被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