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极其漂亮,明昭宣看见容羲脸上的戒备都散了去,紧扣在门板上的手也松了些,只余了一条窄缝的门扉亦向她们徐徐敞开。
明昭宣便让冯源把东西都拿了进去,进门前她也礼节性地向容羲微微颔了颔首:“打扰了。”
进到门中,容羲母亲疲惫无力还带着病气的声音便从里屋传了过来:“囡囡,是有人来了吗?”
与人声同时传来的还有衣物摩挲的声音,听见里屋的响动,容羲面上顿时陷入焦灼,她也顾不得身旁的客人,冲向里屋就要照顾母亲。
被撂在院中的明昭宣和周言致被这突然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们对视了一眼,便跟在容羲身后来到了里屋。
但她们也不便进到最里面,只隔着屏风望了望,看到一个健壮的女子靠在床沿上,在容羲的小心搀扶下,才吃力地站了起来,呼吸都因此变得急促。
家人和爱人的离世竟然能让在世之人苦痛至此吗?从未体验过所谓亲情和爱情的明昭宣脑中突然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出神的明昭宣感到衣袖动了动,是周言致在扯她的袖子:“我们出去等她们吧,站在这里,不好。”
看着里面快要走出来的母子两人,明昭宣利落转身,走到了堂厅。
等待之时,她望着冰冷的棺材,沉默着拿起供桌上的线香,就着一旁长明的烛火点燃,然后俯身一拜,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周言致轻叹了一声,也拿起几根线香虔诚祭拜,两人以此举动,聊表对逝去生命的尊重。
站在堂厅外的冯源也静默着给这位逝去之人上了香,当初救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她也没料到最后会酿成如此惨祸。
三人各自上完香,容羲也搀着母亲到了堂厅,这位重病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
病痛和疲累的折磨让她萎靡不堪,只有靠着女儿,才能站直身子,保持体面。
但在看清明昭宣的面容后,她却像浑身充满了力气,豁得站直,规规整整地向明昭宣行了个军礼:“卑职见过陛下。”
起身后,她又看到了明昭宣身旁的周言致,便又屈膝行礼:“见过君后。”
在场的众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精神劲头吓了一跳,容羲更是瞪直了双眼,她母亲叫她们什么?
本不想暴露身份的明昭宣把她扶了起来,无奈开口道:“不必多礼,我今天来,除了祭拜之外,还有些事要和令女相商。”
才缓过神的容羲听到她这句话,心中有些打鼓,不会是因为她夜闯瑶光楼吧……
为人磊落的容羲母亲却不知女儿的小九九,她只当陛下是来慰问她们一家,便回头向容羲嘱咐道:“囡囡,陛下既有事找你,那就是圣人之言,你好好听教,不可冲撞陛下。”
心如擂鼓的容羲在母亲鼓励的目光中卸下了紧张,事情已然发生,她唯有面对,大不了就是经受牢狱之灾。
她咬了一下嘴中的唇肉,慢慢向明昭宣挪了过去。
看容羲被说动,明昭宣便淡声对周言致道:“你和冯源在这里照看着,我和容羲去院中谈。”
跟着她向院中走的容羲时不时后头看一眼堂厅,有些不放心,明昭宣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们会照护好你母亲,你只需要听我说就行。”
这话在容羲听起来既像提醒又像警告,她把视线扯了回来,尽量乖巧道:“容羲晓得,陛下。”
走到了院中桂树下的石桌旁,明昭宣坐了下来,她指向身旁的石椅对容羲说:“坐,不必紧张。”
冷静下来的容羲镇静地坐到明昭宣指的位子上,坚毅的眼睛看向她:“陛下,何事需要和草民相商?”
看她这么坦然,明昭宣也直接点名主题:“朕想让你停止对瑶光楼以及狼妖之祸的探查,否则,你和你母亲的性命都会有威胁。”
坐在她身侧的容羲猛地站起来,眼睛直直盯在明昭宣身上:“我不清楚的陛下是如何得知我的行踪的,但你的这段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就是在威胁我。”
被她紧盯着的明昭宣稳坐泰山:“这不是威胁,而是忠告,你母亲为你父亲操劳至此,我劝你不要再给她徒增烦恼。”
看容羲有所动摇,明昭宣继续加码:“你想要的真相,朕会给你,但前提是,你就此收手。”
看着明昭宣清冷中不失威严的面容,容羲决定信她一次,她双手抱拳行了个江湖之礼:“那草民静候陛下嘉音。”
交涉达成,夜光也浸没穹顶,华灯尽上的明京中吹起令人生寒的料峭春风。
另一边的周府中,周汝兰坐在书房中,翻看着京兆尹递交上来的查案证据,如深渊的眼中眸光闪烁。
这个查案结果,她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