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荣乌抱拳行礼后,转身欲走,许邱德又开口,“对了,空智在南街养的那个女人和孩子,也处理了吧,记得隐晦些,别让人看出来。”
“属下遵命。”
天上一丝云也没有,苍穹不蓝不灰,好似混着泥土的浆水,雨将下未下,只从九霄之外空荡荡地传来几声雷鸣,明明正值清晨,屋内却昏黑一片,隋垂容坐在窗前,盯着院中菩提树上轻轻飘摇的红绸出神。
漆华和念竹忘忧还睡得正香,屋内充斥着温煦暖意。
隋垂容安静扯过一支紫毫提笔,在指间轻转,昨日已查明凶手,照临和疯和尚已摆脱了嫌疑,守真因为贪贿,加上治寺不严,被押进了牢城。
至于空智……他牵扯之事众多,只得先看守在水阁寺,等锦衣卫来。
那么空智背后之人是谁呢?他又为何会做出这些事?是自愿还是被迫?隋垂容眉头不自觉紧锁,他只肯说其他的,死活不肯交代背后之人。
“笃笃笃。”院门急促轻响,打断了隋垂容的思绪,她起身走出屋内。
看见来人,隋垂容意外地愣了愣,“怎么了?”
“江沐传来消息,空智妻儿住的那座宅子昨夜无端起火。衙门查看一番过后,说是冬日干燥,碳盆被打翻,是以走水,一发不可收拾,火势难灭,等灭了之后已经晚了,只抬出来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我怀疑不是意外!”
祁云照语气凝重低沉,“空智失踪了,还有那疯…开颜。”
“什么?绝对不是意外,肯定是背后之人想要灭口,空智现在还不能死!得赶紧找到他们。”隋垂容心里陡然一惊,“等我拿件衣服。”见祁云照点头,她匆忙转身去屋内翻出斗篷披上,没惊动睡着的三人。
“怎么回事?”隋垂容系紧斗篷,侧头看向身旁的祁云照。
“今天早上锦衣卫上山,准备去押送空智,谁料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两个骁骑卫躺在地上,是中了迷药,进去一看,空智已经不见了。那疯和尚昨日也一直不肯走,索性就没管他,今天都不见了。”祁云照开口说着,“我怀疑,他是装疯。”
隋垂容眉梢紧绷,她按了按疯狂跳动的眼皮,她沉住气,冷静开口道:“知道在哪吗?”
祁云照摇摇头,“派人去搜了,我问了问照临老住持衣冠冢在哪,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去了那里。恐怕这对师兄弟的关系,还有楚山大师的死都不简单。”他意味深长。
后山离宿院并不远,刚走了一刻左右便隐约望见了重叠的群峰,二人加快步伐,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飞鱼服,身材高大,面容方正,微微泛黑的年轻人,隋垂容心想,这想必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佘英杰了,祁云照定住脚步。
佘英杰走过来,看见隋垂容,怔了一瞬,望向祁云照,面带惊奇,“这位姑娘是?”
“佘指挥使,我叫隋垂容,家父隋牧。”隋垂容轻声开口。
佘英杰这才恍然,“原来是隋御史家姑娘。”
“无事,你说你的,她昨日也在现场,对这案子来龙去脉都清楚,也许能帮上我们什么忙。”祁云照打断了他的顾虑,“人找到了吗?”
佘英杰朝他们二人轻轻点头,“云照,是在这里,不过情况有些复杂。”他欲言又止,转头望向后边,隋垂容和祁云照又朝前走了几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后山冥茫,成片的坟堆集聚在一起,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远处层峰上覆盖着一片靛青,地平线把天际割成了两块,茂盛林子哗哗作响,似无数亡灵团在一起哭号,疾风卷起干枯的枝叶洒在漫天长空,像在祭奠长眠于此的幽魂。
隋垂容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毛绒斗篷,面前这片坟堆配上今日阴冷的天气,颇有几分诡谲萧瑟之意,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楚山大师的衣冠冢就在这片坟堆边缘,很简朴,一抔黄土前面立着一块木头做的碑,木碑中间已布满黑漆缝隙,像裂开的黄土,上面的字迹也已不甚清晰了。
“咔嚓咔嚓”……“戚戚戚”…沉闷的磨石头声音单调地重复着,在这片空寂之地回旋。
只见十步之外,一圈锦衣卫肃立站定,正围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