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举考试定在年关之后,但在春闱之前。
“太女守得云开见月明,此次与冯相、常御史共同担任主考官,怕是不久就会监国。”
俸禄有限,所以佟府虽大但在冬季却如冰窖般。往年,她都去明娘那里蹭暖。
时至今日,酒馆也已荒废,佟惜雨在备考阶段实在是冷到打哆嗦无法温书,所以紧急找了家酒肆饮酒取暖,正好也可以听听京中时事。
小玉则是一身英俊的男仆装扮,眉目朗朗,气宇轩昂。她大大咧咧坐在佟惜雨对面,俨然一破落富家小姐的小厮模样,抱着一把剑,生人勿近的气息强烈,杜绝了一众歪心思的搭讪之人。
“吏部倒台,宁亲王不久即将回京,不知又要激起多少风浪。”
“这些都是大人物该想的事,咱们的首要之事是能够通过制举获得官职,再谈其他。”
“说的轻巧。诸兄且瞧着,年关过后,定有大批才子佳人入京参加制举。千万人走这独木桥,能及第之人都是万里挑一,咱们之中有这样的人吗?”
这话说的既实在,又残忍。
有时候,努力在天赋、门第和机遇面前,一文不值。
邻桌一干人在听完这一段话后,沉默良久。
随后不知是谁,又提起酒肆前面的客栈来了一批家住江南的赶考女子,吸引大批考生和路人过去居住,只为一览那些女子的风貌。
有人说他就住在那里,也有好奇者想亲自凑热闹,于是一起哄,众人起身付钱出了酒肆。
准女子入仕的政策已有十余年,如今对世人来说却仍是件稀罕事。
一是按照传统,女子自小多被安排婚配,早早嫁入夫家操持家业,根本无时间无机会备考。
二是女子婚嫁之后生儿育女也是一件极具风险之事,命都丢了半条,哪有精力去官场叱咤风云。女主内男主外的分工,依旧是百姓的传统家庭模式。
三是入仕对女子而言是付出与回报极不成正比的道路,在以男子为主的官场女子很难有晋升空间。若她们与他人过多接触还容易招惹污名,被当成把柄受到御史台弹劾,蹉跎一生,影响婚嫁。
若不是天赋异禀之人,或出身开明之世家之辈,或如佟惜雨这般家族凋零、无人看顾的潇洒之流,女子是极不可能愿意入仕的。
这也就是现今女子入仕的现状。若是以吏部官员选拔为主的制举考试,这也有可能成为策目,也就是考题。
佟惜雨深以为然,打算回府去将这策目记下来,好好揣摩去写一篇策论。
隆冬日光稀薄,洒在桌前的酒杯中漾起粼粼的浅金。佟惜雨一只手松开刚买的手炉,端起这杯冬阳沐浴的酒正打算一饮而尽,却被迎面走过的一人撞落。
杯碎酒洒,徒留一地散发热气的醇香,比竹雪酿还差了些。
佟惜雨垂下眼眸,有些愣神。
“对不住——佟校书?”
她循着耳熟的声音抬头看,一张清瘦秀气的脸上阴霾一扫而空,身上多了些落拓之息,原来是洛元义。
自全德清倒台之后,为了避嫌,二人从未再有联系。如今狭路相逢,惺惺相惜之情却只增不减。
“洛兄。”
被碰落酒杯,佟惜雨按下心中的憾意,自然地温声一笑。
店小二收拾了残局,两人另起一桌。
“洛兄也是参加制举?”
佟惜雨眼睛落到他身前的笔墨用具,猜道。
“佟校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