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研已经忙着在电脑上给路妁打报告了,闻言头也不抬道:“你确定是幻听的话,那我建议你去精神科。”
话一出口,她顿了两秒,抬头问路姜:“需要我跟你母亲汇报这个吗?”
路姜连忙摇头。幻听这件事她是突然想起来了,也只有那么一次。
这种事情要是劳烦母亲再给她打个电话,她能说什么?
实话跟母亲说,我感觉我听到随从之在我耳边说“我很想你,阿辛”?
她都怕随从之来上学不到三天,又被遣返回国。
路姜是下午过来的,等到离开诊所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出门时,也有其它人一起离开诊所。
一个AO配对的家庭,孩子被父亲抱在怀里在休息。
母亲走在前面,下门口台阶时被自己丈夫扶了一下:“你小心点,别摔了。”
路姜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一直等到她们上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才收回目光。
这时她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后颈。
那个残缺的、无法被摸到的腺体是她父亲留给她的。
可惜这不算礼物,只能算曾深深印刻进她们家庭的,某种痛苦的证明。
她父亲原本是垒石医药实验室的一员,和身为集团继承人的母亲结婚后,却因为各种婚姻矛盾,最终主动脱离了垒石医药。
他转而加入其它的实验室——他的研究方向从那时起,变成了研究如何转变特殊性别。
顾淮是Alpha,他无法从身为Beta的路妁身上得到安全感。
后来他把转换剂的试验品带回了家,却把加了转换剂的那瓶水放在了卧室的桌面上;很戏剧性的,那瓶也许是他想给母亲喝的药,最终误打误撞被路姜喝了。
八岁的路姜因为转换剂大病一场,在病床上辗转躺了快十个月。
等她终于从这场永无止境的噩梦里清醒时,她母亲站在她病床旁,跟她详细说明了她遭遇这场大病的起源。
之后她蹲下来,眼睛牢牢地看着路姜,不想错过她一点表情变化:“你想让你的父亲死吗?”
路妁的声音天然带着一种出离的冷静感。她问那句话出来,也是认真的。
你想让自己的父亲死吗?
路姜站在路边,在心里复述这句话。当年路妁问出这句话的声音至今依然偶尔会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像是一场逃不开的梦魇。
……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幼年时她也曾有幸福的童年,母亲虽然忙,但是每周会努力挤出一天陪她玩。她更多的时候跟着父亲,偶尔还会跟他去垒石医药的实验室,跟其它的长辈玩。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直到所有的一切都面目全非。
当年单手把她抱起来放在臂膀上的父亲,站在旁边不太客气捏她脸的母亲,最终全都离她远去,幻化成身边牵着她手的保姆。
路姜没有单独恨过她的父亲,只是偶尔恨过她们为什么要在故事的开始用爱浇灌她,在故事的结尾却用淋漓的鲜血恐吓她。
繁茂前天在饭桌上,稍微仰着头,神气地跟她说,【路姜你不知道吧,我妈妈爸爸就是AB恋的搭配。】
路姜沉默不仅仅因为无言以对。
她大一时报名了手工社的剪纸活动,机缘巧合听到繁茂在旁边谈起来家人,饱含着阴暗的窥私欲才进而加入的手工社。在手工社里和繁茂最熟,也只是因为她蓄意接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