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腿肚子都直打颤的样子,沈筠怕她厥过去,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扶谁呢,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她走远点,自己抬眼扫了一圈,从旁边的矮树上折下根枝叉,伸手捋了两把,拂掉上面的花叶,只剩下一跟光秃秃的细棍。
她记得沈显昌的右脚有六根脚趾,这件事,只有家里人和几个伺候他的仆从知道。
想到这儿,沈筠虚虚缓了口气,紧接着手握花枝,探向棺内尸身的右脚。
碰到尸身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头皮都麻了,脑袋里嗡的一下炸开,只剩下沿着细枝传过来的粘腻宣软的触感。
可是沈筠依然没有停下。
随着细枝颤抖着斜插进鞋袜里,一点一点的向下剥去,染着淡黄色液体的腐烂皮肉混着更浓重的恶臭露出来,熏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沈筠心里默念着,直到鞋袜被完整剥离,一只烂掉的右脚完完整整露出来。
六根脚趾。
花枝“啪”的落在尸体上,沈筠一把合上棺盖,脑袋胀的发晕。
沈显昌真的死了。
沈筠靠在棺材上喘气,余光里看见庆荣惊愕的眼睛,在发现沈筠注意到他之后,很快重新垂下头去照看沈敬程。
沈筠的视线也跟着挪到了沈敬程身上。
沈敬程依然瘫坐着没什么反应,面容灰败,发鬓掺白,庆荣想拉他起来,可他像是一滩烂泥,庆荣试了几次都没扶起来。
看着看着,沈筠一直嗡嗡作响的脑袋静了下来。
她发现,沈敬程和她印象里的模样好像不太一样。
印象里的沈敬程是很高的,厅堂上、饭桌上、甚至是在路上遇到…沈筠都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可现在,沈筠突然意识到,原来不是沈敬程有多高大,是她自己一直站在低处,一直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沈筎的声音适时在耳朵里响起来。
——我也姓沈,凭什么是我走啊!
——凭什么别人踩着我的骨头安享荣华富贵。
沈敬程姓沈,沈显灏姓沈。
沈笈,沈筠,沈筎也一样姓沈。
大家都姓沈,都流着一样的血。
为什么有的人稳坐金山安享荣华,有的人却要担惊受怕仰人鼻息?
沈筠心底汹涌出一股渴望,止不住的叫嚣着。
于是她慢慢直起身子,绷紧了腰背。
视线里,沈敬程果然变得更加佝偻起来。
高一些,再高一些…
沈筠脑子里魔障了似的,脚下刚要动,忽然,刘管家引了个小厮进来。
“舅爷和三老爷来悼念三哥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