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荡荡的甲板正中仰着个人,沈筠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
还真是,冤家路窄。
“少东家!”身后,庆荣跟了出来。
他也一眼就看见了甲板上的陶岸,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拽住沈筠的袖子,把脑袋扎进船舱,扯着嗓子喊:“霜白!”
霜白拖着长音“啊”了一声,懒散的声音惹得庆荣直皱眉。
主子一个人跑出来半天也不知道跟着,怎么会有没眼色到这个地步的奴才?
“快点!”庆荣又催了一句。
霜白这才慢吞吞走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沈筠,很有经验的告诉庆荣:“你最好不要拦她。”
庆荣眉头皱了起来,没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刚想再开口问,就见沈筠扯了两下衣袖,没扯动,然后那双醉的有些朦胧的眼睛就顺着抓在衣袖上的手缓缓向上,直到对上自己的眼睛。
“夜里风凉,万一染了风寒,到珠州还如何找府司知州办事?”庆荣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试图把人哄回去:“满船的人都指着少东家,少东家贵体万不能有失…”
话还没说完,下一瞬,一个白影在眼前晃了一下,沈筠的拳头直愣愣砸在庆荣眼眶上。
两个人顿时一个捂着手,一个捂着眼睛,一齐惨叫了出来。
声音惊动远处的陶岸,他侧头看过来,片刻后,灌了口酒下去,哈哈的笑了起来。
沈筠听见这笑,顿时又生起气来,顾不上还疼着的手,左脚拌右脚的往那边冲,庆荣眼前还直冒星星,也顾不上了,又下意识拽住了她的衣袖。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沈筠又举起了手。
“姑娘!”霜白看沈筠举起的又是左手,怕她伤上加伤,连忙提醒道:“你别用左手,你用右手啊。”
庆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朝霜白的方向看过去,人还没看到,拳头已经砸了下来。
庆荣眼前又是一黑,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看顾过沈筠一阵儿,她说沈府的五姑娘,怕是头一回投胎做人的,前世准是个妖怪。
那时候庆荣还不理解,甚至是很喜欢这个沈五姑娘的,因为每次母亲念叨完这些,都会变得格外好说话,庆荣可以趁机索要许多母亲平日不舍得给他买的东西。
至于现在…
她不止前世是妖怪,她这辈子也是妖怪!
庆荣被那颗硬邦邦的拳头砸的天旋地转,眼前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一个姑娘,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庆荣想不通。
可他既不能还手,又不能松手放任沈筠去陶岸那儿发疯。
庆荣不清楚陶岸的底细,但他知道,能被沈敬程如此三番五次强调,陶岸是一定不能得罪的。
想到这儿,他晃了晃脑袋,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看到了紧紧贴墙躲着的人影。
“这他娘的怎么办?”庆荣没忍住,吼了一嗓子。
未曾想,霜白没吱声,身前的沈筠倒跟他对骂起来:“你他娘的吼我霜白!”
和骂声一起落下来的,还有那颗仍包着纱布的拳头。
母亲说,沈筠在平陵侯府砸门,砸一个时辰都不带歇气的,庆荣觉得他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看起来沈筠砸他砸一个时辰,也是可以不用歇气的。
不过沈筠并没有打上一个时辰,很快,一个人影就站到了眼前,那颗挥舞的拳头也被拦了下来。
“刘公子?”陶岸声音里的笑意根本抑制不住,一手钳着沈筠,另一只手掰过庆荣的脸端详了片刻:“你还好吗?”
“没,没事…”庆荣摆摆手,试图找回平日的沉稳,嘴张了好几下,愣是想不出一个不那么丢人的解释。
手里沈筠那两只纤细的腕子还在兀自挣扎着,陶岸憋笑憋得肚子疼。
于是人又转向霜白:“能否麻烦霜白姑娘,送刘公子回去?”
可霜白眼里全是沈筠,眼角余光都没扫到过一旁正弯腰捂着眼睛的庆荣:“那我们姑娘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