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
萧道陵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转移了那个致命的话题。
“是。第一日回来便见过。但我不想看到你。”
王女青实话实说。看到他就是折磨,就是提醒自己的失败。
“三个月了,你仍在为那日之事生气。”
“是。只因你的男女之防,时有时无。”
她冷笑。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比彻底的拒绝更伤人。
“青青与数年前,并无分别。”萧道陵看着她,眼神复杂。他既庆幸她还是热烈的青青,又害怕她还是不顾一切的青青。
王女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我如今愿意去看旁人了。我不讨厌司马复。”这是谎话。但这是唯一能刺痛他的武器。
果然,萧道陵的呼吸乱了一拍。
但他很快恢复了令人绝望的冷静。
“此为死局。青青,陛下病了。”
雪花飞舞,迷乱视线。王女青觉得心累到了极点。
“陛下予我的是死局,你予我的便是活路?”她红着眼眶,声音带着控诉,“陛下病了也挂念我,疼爱我。你呢?你只觉得我一贯荒唐。可如今,我已发誓像你一样端正做人,你还想怎样?告诉我是死局,对你有何益?”
两人再次僵持。
萧道陵看着她微红的眼尾,手在身侧握紧又松开。他大概很想帮她擦泪,但他现在的立场,连替她挡风雪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年,在外可有犯病?”他又换了话题,声音低沉了许多。
“我平素体健,若你指的是女郎的病,你僭越了。”她竖起满身的刺,又道,“你自己说的,我已长大,你我之间须有界限。”
这是当年他拒绝她时说的话。现在她原封不动还给他。
萧道陵面色苍白了一瞬。“我僭越了。”他低声承认。
王女青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软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我是否犯病,无论我身在何处,宫中都有记档。你若真关心我,查档即可。莫非你想告诉我,你如今没有这个权限。”
萧道陵避开她的视线,“我没有这个权限。皇后不许。”
“自我回宫,你未曾来过文库一次。那也是皇后不许?”
“好,你不回答,那便算是皇后不许。”
王女青步步紧逼,她受够了猜谜游戏,“可眼下风雨飘摇,陛下沉疴,我纵有万语千言也是关于此刻危局,岂有闲情逼你谈论私情!可你呢?你在宫门堵我,让我心乱,一边又对我避而不见,即便公务也不肯面谈。你究竟想怎样?”
良久,只有风声。
萧道陵依然像座沉默的山。
他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即将到来的血腥,让他无法对她说出“爱”字。他只能用沉默,把自己变成无情的混蛋。
王女青等不到答案。其实她早就知道等不到。这些年来,每一次都是这样。她捧着心去撞他的墙,最后只能自己捡着碎片回来。她真的怕了。她双目微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决然转身,快步冲进了漫天风雪。
萧道陵立于原地,任由大雪落满肩头。
他看着王女青的背影消失,像是在看自己的身体被生生挖走一部分。
许久之后,风雪中传来一声极轻极痛的叹息。
那是猛兽被困在笼中时发出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