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雍面露难色:“这……相国未必愿意见你……”
“只求一见,有事请教。”
韩雍思索片刻,“也罢,还是我去说。凤凰其实至今仍畏惧相国,能避则避。”
王女青道:“多谢小郎。便在明日。我也需稍作准备。”
二人叙谈片刻,步行至后堂用饭。
韩雍引她穿过藤萝回廊,来到后堂廊下。此处廊檐深远,将暑气尽数隔绝,脚下的青石板也透着凉意。微风拂过,送来庭中水榭与草木的气息。远处一池碧水,荷叶田田。近处是一丛芭蕉,又有修竹数竿,蝉鸣声声。
一桌丰盛菜肴早已备好。
韩雍对司马复道:“你昨夜未眠,就是提前准备饭食?”
王女青道:“郎君百忙之中费心于此,我受之有愧。”
司马复道:“百忙之时,为此反得心静。谢青青予我机会。”
韩雍打断他的讨好,问道:“为何无酒?”
“青青不饮酒。”司马复答得极快,显示对她的喜好烂熟于心。
王女青道:“行军不便,饮酒亦误事。观中规矩素来严苛,我自小习惯了。”
韩雍又问:“那青青想饮酒么?”
王女青道:“今日不想。”
韩雍起身,“我嫂嫂处有新制的乳酪,女郎们都喜欢。我去去就回。”
韩雍走后,后堂只剩二人。
司马复执箸为王女青布菜,动作优雅娴熟,宛如伺候妻子的丈夫。
“眼下南郑,物资尚缺,否则我能备办更可口的饭食。怠慢青青了。”
王女青道:“我去过许多地方,未曾尝过如此美味。郎君心思聪颖,一通百通,着实令人钦羡。我记得白渠小院之时,郎君还为我修葺了门窗。那是我幼时居所,我对郎君心中感激。只是那里,如今已不复存在。”
司马复的手微微一颤,“是我之过。”
“非郎君之过,乃我当时决断。”王女青道,“郎君于韩小郎和光禄大夫的情意与维护,令我感佩。我屡次不忍加害郎君,心中除去谋算,也因此故。我时常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但是郎君,仅此而已了。”
一盆冷水泼下。
司马复感到挫败,但立即调整情绪转移话题,“敢问夫人在永都安好?”
“安好。”
司马复又问:“大将军安好?”
“都好。”
司马复见无效,再度开启新话题。
“不提这些,且说青青的巴郡故友。眼下,益荆二州豪强林立,但青青故友,能控巴郡至夏口水道,此即为西扼巴蜀之喉,东锁江夏之扉,虽无藩镇之名,而有割据之实。敢问青青,何以对其如此放心?”
王女青道:“他与我在观中一同长大。但我此前不知,他已坐大至此。待他助你离去,我自会对他处置。益州与荆州,我此行将一并拿下,不会由旁人代管。”
“如此看来,青青待我,已是至善。”司马复语气复杂。
王女青道:“再往东南,我鞭长莫及。陛下根基在北,我无力超越。”
就在这时,韩雍捧着一大盘乳酪与鲜果远远过来,满面欢欣。
王女青看着韩雍走近,对司马复说:“我已请韩小郎明日为我引见相国。郎君若愿,可一并到场。光禄大夫如若无事,也可到场。”
司马复一怔。
同时拜会相国与光禄大夫,又要他在场,这般郑重其事,若在太平岁月……他自然知道绝无可能。但在那一瞬间,他不但没有避嫌,反而任由眼底近乎奢望的情意涌出。他极其聪明地抓住了这一丝歧义,露出征询忐忑之色,“我为司马氏家主,若是……婚姻之事,你我可自行定夺。青青你……不必紧张。”
见状,王女青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了些笑意,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又带着几分无奈与包容。
“是我未说清楚,让郎君多虑了。明日拜会是为正事请教相国。郎君在场,诸事便宜。光禄大夫处,礼亦不可废。行程匆促,我只得一并拜望,请勿怪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