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伙计们发出惋惜的声音。
“垂头丧气做什么?”沈知微却笑了“头一回就能让水结冰,说明咱们的路子走对了!接下来,就是让它结得更多、更厚、更结实!”
她立刻来了精神,开始分派任务:“碧珠,拿纸笔来,记下这次用了多少硝石、多少水。顺子,你去多找几种盆罐来。石头,再买些硝石回来,咱们得多试几次。”
接下来的几天,沈家后院格外热闹。只要前堂没什么客人,或是午后歇晌的功夫,总能看见几个脑袋凑在后院阴凉处的石桌旁。
“石头哥,快来看,这次的冰好像比上次结实点儿!”
石头外送回来,闻言凑近瞧了瞧石桌上的陶盆,摇了摇头:“看着是像样了些,但跟小姐要的那种能做吃食的硬冰比,还差得远。”他转头看向正凝眉思索的沈知微,“小姐,您看这……”
沈知微正用木棍轻轻拨弄着盆中半融的冰絮,闻言抬头:“有进步就是好事。碧珠,记下来,这次水量减了一成,结冰的时间似乎快了些。”她放下木棍,拍了拍手,“好了,都别围着了,前头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众人这才散开,各忙各的去了。沈知微倒也不急,她深知这事急不来反复调整着硝石与水的比例,尝试着不同的容器。失败是常有的,有时盆里的水只是变得冰凉却不结冰,有时只得到一层一戳就散的冰渣。每当这时,她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这种不焦不躁、屡败屡试的劲头,悄然感染着店里的每一个人。
仙客来后院常常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小姐,这次硝石加得多些!”
“嗯,仔细看着。”
“小姐,用这个细口的铜坛试试?”
“好,换这个看看效果如何。”沈知微观察着不同容器的区别。
“快看!这次的冰好像结实一点了!”
直到第七日傍晚,当沈知微再次小心翼翼地捧出中央那个小铜坛时,周围瞬间安静了。
只见铜壶里面,不再是松散的冰絮,而是一层厚实、晶莹、触手坚硬的冰!
“微微……这,这是如何做到的?”耳边传来父亲沈百万难以置信的声音。她转过头,只见父亲怔在原地。
沈百万此刻心头疑云翻涌。这女儿自前些时日昏睡了一场后,便与从前大不相同。起初是对经营酒楼感兴趣,想出了许多效果甚好的新法子,那会单纯以为她转了性子,未曾仔细计较。但她一个深闺女儿家,是从何知晓制冰之法的?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女儿明亮的眼眸,那里面充满了自信与笃定,却似乎也藏着一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沈知微解释:“此乃硝石遇水吸热之理,盆中水散去热量,故而结冰。此法所得之冰,不宜直接食用,但用于镇物、制冰品,应当无碍。”她顿了顿,“而且,最近大家也发现了,用过的硝石水,经日晒蒸发,或可回收部分硝石,重复使用。”
有了相对稳定的冰源后,沈知微立刻启动了冰棒计划。
她让后厨熬煮了更浓稠、风味更足的酸梅汤,加入了适量的蜂蜜改善口感。又将新鲜瓜果,如甜瓜、桃肉,捣碎成泥,混合上少量价格不菲的牛乳和饴糖,调制成乳白色的果奶浆。模具的图样她早就画好,让木匠打造了一批小巧的长方形木模,中间留有插竹签的凹槽。
熬好的酸梅汤和果奶浆被仔细过滤,确保口感顺滑,然后被一一注入那些小巧的木模中,再插上削得光滑的细竹签。
伙计们将装满浆液的模具,小心翼翼地放入“冰阵”中心—那是一个更大的容器,周围是不断添加硝石、保持极低温的冰水混合物,容器被冰凉的硝石水包围,模具里的液体缓慢地开始凝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阿强试探着拿起一个酸梅汤模具,轻轻晃动,里面的液体已然凝固成形。他小心翼翼地尝试抽出冰棒,一根色泽红亮、触手坚硬、冒着丝丝白色寒气的酸梅汤冰棒,完整地脱离了模具!
“成了!小姐!成了!”他举着那根冰棒,像举着什么稀世珍宝。
沈知微接过,轻轻咬下一小口,冰凉瞬间席卷口腔,酸梅汤的风味在低温下显得格外解渴,硬脆的口感与冰粉的滑嫩截然不同,带来的是更直接强烈的冲击。
“大家都尝尝。”她笑着将第一批成品分给参与制作的伙计们。
“嗬—!”一个心急的伙计刚把冰棍塞进嘴里,就被那透心的凉意激得浑身一颤,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怎么样?到底什么味儿?”没抢到第一口的在边上急得直跺脚。
先前那伙计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舌头还有点打结,却迫不及待地竖起大拇指,吼了一嗓子:“爽!从喉咙眼儿一直凉快到肚脐眼!”
笑声、赞叹声、被冰到吸气的嘶嘶声顿时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