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修进士及第那年,各家争相抢着榜下捉婿,都没成功,不知今年又是谁家的郎君有此殊荣。
“自从皇妹和亲一事订下后,姐姐几乎就没有见过妹妹了呢。”大公主沈原瑶突然出声拉回了沈清黎的思绪
她莞尔一笑,随后放下茶盏,青花瓷与上好楠木相碰,发出清脆声响,花厅众人皆屏气凝神看向沈清黎。
沈原瑶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或者说她并不在意沈清黎,佯装惋惜道:“边疆那般苦寒之地,皇妹嫁到那里着实委屈了。”她嘴里说着委屈,看向沈清黎的目光却是带着幸灾乐祸的挑衅意味。
“边疆苦寒,我大雍最英勇的儿郎却要常年镇守边境,若是本宫嫁过去便能使我大雍十数年的边境不受战乱纷扰,数十万将士可以早日归田卸甲,安享余生。何乐而不为呢?”
沈清黎面上仍旧保持着笑意,心下却觉得厌烦。
两年不见,她这个皇姐真是越发蠢笨了,这种时候奚落她,明日监察御史参她言行无状的折子便能递到嘉宁帝面前。
沈清黎不说话,只需轻轻敛起好看的眉眼,自有人替她回怼回去。
“公主大义!”镇北侯夫人最先开口,历代镇北侯都需常年驻守北疆边界,麾下的铁浮屠更是大雍最精良的重甲骑兵,去岁年末和北疆的胜仗是由她夫君亲自打下来的,她这个苦主还没说什么,沈原瑶倒是阴阳上了。
“我镇北侯府男丁世代镇守北疆,他们不知道北疆苦寒吗?那些参军入伍的将士们不知晓吗?亲手送着儿郎北去的母亲与新妇她们不知道吗?”
“有人心疼过他们吗?有人替他们委屈吗?大公主,你享受着百姓供奉时,有想过百姓的难处吗?”说着,她情绪越发激动起来,说至最后手帕掩上眼角,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将士们在外征战,守卫大雍,我夫更是、更是。。。。。。"
她彻底说不出话来。
众人神色戚戚,那可是当年受了重伤都未落过一滴泪的将门虎女!
沈清黎在心理叹了口气,年末虽是打了胜仗,但老镇北侯长留在了战场,长子时明钦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和责任,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有善终。
“夫人节哀!”沈清黎起身,行至镇北侯夫人面前。
席上众人也纷纷围过来,安慰道:“夫人节哀!”
沈原瑶意识道自己闯了祸,立马从座位上站起身,局促地站在沈清黎身后,不敢吭声。
沈清黎托起镇北侯夫人的手,蹲下身,轻柔地安慰道:“侯爷和北疆打了一辈子仗,威名震慑边疆,父皇每每提起亦是钦佩。”
“可是。”镇北侯夫人哽咽了下:“打了胜仗,却还是要公主和亲,这也忒憋屈了。”
沈清黎笑,“将士们征战是为了大雍,公主和亲——”她顿了顿,语气坚定道:“也是为了大雍。”
好不容易镇北侯夫人止住泪意,沈清黎回首拧着眉:“还不来与侯夫人道歉?”
沈原瑶低着头上前,沈清黎退开,花厅气氛悲沉。
正此时,沈时宴身旁的随侍过来找她。沈清黎便借口离去。
沈清黎到达前厅时正逢嘉宁帝在考教文章,沈清黎在暗处听了一会,觉得水平一般,很快便失了兴趣,正要走时,忽听见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脚下像是生了根动不了半分。
沈清黎猛然抬头,却见嘉宁帝正下方站着一位穿着红色状元袍,身子清隽的年轻男子,那背影太熟悉,红色状元袍颜色太刺目,沈清黎悄悄红了眼眶。
刚刚和沈原瑶讥唇相向中占据上风的人,忽然就感到心里有无限委屈想要倾诉。
沈清黎努力克制着,侧耳听着那人从诗词歌赋一直说到社稷民生,她的父皇想来是十分满意这人的,笑着和百官夸耀这人的文采气度,末了,状似随意地开口道:“朕之四女,还未婚配,想来配你也不算辱没了你。”
沈清黎耳边轰然炸开,她想着,怎么就这般巧合?
那人背对着她,沈清黎看不出那人什么神色,但想来也不会拒绝吧。尚公主虽多少会影响仕途,但往后便天然的是皇帝自家人。
只是尚了公主之后,他的孩子要如何?
沈原瑶不是个能容人的主,而她即将和亲北疆,到时候,谁来庇佑她的孩子?
沈清黎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若是沈原瑶知道那个孩子是她的会不会以此来威胁太子皇兄?
沈清黎脑子混乱抬脚正欲离开,却听身后忽然道:“臣家中已有妻儿,陛下恩泽,臣实难消受。”
沈清黎怔住,她于夜色下回首,看见那人跪着俯身长拜,而嘉宁帝神色难辨:“崔洵之,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崔、洵、之
果真是他!
竟然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