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陈设依旧,书架立于墙边,数十张书画卷轴被齐整摆放在不同的画缸中,一张紫檀木桌置于北墙处,正对门口,可窥全局。
一位身着玄青窄袖锦袍的男子正伫立于书桌前,他的腰间佩有一把长剑。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即刻转身等待来人,才见他剑眉星目,眸若寒潭,约莫二十五岁,面上却早已染了些许风霜痕迹。
江聿栖一脚踏入书房,看见来人,声音平静,“裴将军回来的真是准时啊。”
裴诤没有与他寒暄,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三十五步。”
他这位朋友向来出言让人摸不着头脑,江聿栖轻蹙眉头,疑惑道:“什么三十五步?”
裴诤双手环臂,“你今日,从院中东墙的月洞门到书房门口总共走了三十五步。”
“所以呢?”江聿栖缓步走到书桌前。
或许是自幼成长于军营中的缘故,裴诤声音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眼底一片肃穆,“往日你再慢些也不过二十七步,今日,多了八步。”他拧眉,又道:“你的身体。。。。。。”
江聿栖轻呼一口气,唇角轻勾,露了一个淡然的笑容,道:“我在锦州查河工贪墨案,被陈南空埋伏,中了他的计谋。”
裴诤喃喃自语,沉思良久,而后恍然,“陈南空。。。。。。是那个锦州知府?”
“正是。”江聿栖轻点头。
裴诤语气中有些不可置信,“素来听闻他恪尽职守,待民如子,平日里只求安稳度日,如今怎么起了贪墨之心?”
江聿栖摇头,拧眉道:“他的贪墨已然坐实,我回京那日便已呈上了那贪墨账本。但我觉得他背后还有更大的事。如今军中刀械改制,已不是当年样貌,你今日来了,我刚好有一事要问你。”
说完,他拿了一张空白纸张,从笔架拿笔沾了墨,在纸张上描绘着。
不过片刻,一把栩栩如生的‘刀‘跃然纸上,“这可是如今大熙新制式的刀?”
裴诤接过纸张,江聿栖笔触如神,根本不用仔细分辨便能看明白细节,“不错,自景安五年那一战之后,军中的刀都被改制成了这样,往日的图样都被焚烧殆尽,现在军中铁匠也只会打新刀了,不过,你所画的应该是残次品。”
“残次品?”
“是,这幅图上,刀的刀刃本应无缺口,”裴诤指着图上那处靠近刀尖处的缺口,又接着道:“按新刀的炼制方法,若是刀刃有了缺口,那便说明此刀极脆,若是上战场,定当无力迎敌。”
江聿栖接回那张图,眯了眯眼,这便是原因了。
裴诤却皱眉,道:“自清州一战,你已有八年未碰过任何刀剑,就连看一眼都懒得看,如今,你又如何得到这新刀的样式?”
已经八年了吗。。。。。。江聿栖听了这话,目光飘远,却还是垂眸,说道:“我在锦州萦川的水下,发现了众多的生锈兵器,只是几乎被泥沙冲没,鲜少有能辨别的。锦州虽是富饶,可重新铸铁终归不如新制,所以我怀疑,陈南空此次假借修缮河道之事是为了处理这些兵器。”
接着他又淡淡道:“虽然此事至少能说明他有私铸兵器之嫌,但空口无凭,尚且需要实物证据。我返京匆忙,只能让溯归去找陆怀郁,让他派些人去寻那些兵器,过几日应该会有结果。”
此时正值冬日午后,万籁俱寂,鸟鸣声接连不断。
“好了,日头不早了,以防人察觉,我便不多待了。本来这次来也就是想告知你,今日宫内庆功晚宴,你可要记得去,也算是为这次北陵大捷庆祝。”裴诤说完,冷峻的脸上展了笑颜,而后转身隐匿行踪而去。
裴诤自幼随父行军,清州之战中奋力抵抗叛军,让他成了真正的少年将领。
自弱冠后,便被皇上正式封了将军,自此屡屡出征边关,为中原抵御北陵外族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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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栖被叫出门后,慕昭揪着的心才放下,她这两日也总算没有白忙,便麻烦苒枝备了热水,沐浴更衣。
浴桶中的水温合适,慕昭脱了一身的繁文缛节,就这样‘身无寄托’地浸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