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时间,韩府的一切都很正常。大家一同用了晚膳,夏满和韩琮的夫人相谈甚欢,原本担忧的齐维春也渐渐放下警惕。
到了晚上,周梦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起身,离开房间,却发现齐维春的那间屋子还点着烛火。周梦柯推门而入,房中并没有人,只有地面散落的瓷杯碎片宣告着主人的匆忙离去。周梦柯沾了一点地上的茶水,闻了闻味道,发现和白天他们喝的那种茶十分相近。
她从屋中拿了一盏蜡烛来照明,这才发现门口散落着一串脚印。冬日没有泥泞的土地,因此那脚印看起来是因为鞋底沾了水才留下的,如今已经干了一半,从脚印的大小判断,应该就是齐维春的脚印。
冷风吹过门前,加速着水痕的蒸发,脚印烙印在周梦柯的眼底,就像是有人拿着喇叭在她耳边喊着:
“你的朋友遇见难题了!你快去帮她呀——你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周梦柯抬眼,眼前是幽深的夜色,庭院中点燃的灯笼在此刻如同鬼火,随着晚风晃动着。她舔了舔嘴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齐维春此刻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她不敢赌。如果她将齐维春留下来的线索错认成迷雾弹,而使其收到了伤害,那她这辈子都将无法安眠。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那她就看看这座宅子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周梦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找游兰章,她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为了避免游兰章找不到自己,周梦柯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扔在地上,顺着齐维春的脚印,一路用滴落的蜡油标记了前进的路线。
脚印越来越浅,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她忍不住皱紧了眉。这味道并不只是血腥味,虽然无法从其中闻到特殊的味道,但是周梦柯在闻到它之后感受到了明显的呼吸困难。
手中的蜡烛快要燃尽了,就在这时,周梦柯听见了不远处的哭声。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白日里那个挂着丰收图的亭子,那张奇怪的图画在风中飘舞,夜色中,高悬在画布上的太阳却如同血色的眼睛,从远处凝望着周梦柯。
她将烛台放在地上,摆出指向亭子的方向,然后加快脚步,向亭子走去。
亭中有三个人跪坐在地上。夏满的衣领上全都是血,脖子已经被简单地包扎过,可还是止不住渗出血来。齐维春一边啜泣,一边用颤抖的手为夏满止血。韩琮则拿着一罐金疮药跪在一旁,用自责的语气说道:“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有野狼突然跑到院子中来,都是我的错……”
齐维春被他说得心烦,用带着哭腔的怒斥打断了他的话:“滚!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我告诉你,今天小满还是出了什么事,你得给她陪葬!”
韩琮顺从地承受着齐维春的怒骂,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周梦柯走近了些,韩琮率先发现了她,像是没预料到她的到来似的,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梦柯:“周姑娘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事,我能不来吗?”周梦柯在夏满面前蹲下,简单查看了一下夏满的伤势。她用灵力护住夏满心脉,暂时止住了血。原本昏睡不醒的夏满也终于发出了声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刚要说话,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没好利索就别说话,走吧,我俩送你回去。”呼吸不畅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周梦柯现在十分想要离开此地。齐维春的状态显然也不好,她还跪坐在地上,正努力活动着手指,呼吸粗重且急切。
周梦柯和齐维春扶着夏满站起身来,她勾住两人的脖子,艰难地站起,然后和韩琮对了一个眼神。
接着,夏满便像是没站稳一样向后倒去,周、齐二人连忙用力扶住她,却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眼下根本不是两人在扶夏满,而是夏满正扼住两人咽喉,想要把她们拽到某个地方。
“夏满!你干什么!”齐维春惊叫道。
夏满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就在三人即将摔出亭子的时候,她们忽然倒在了地上,没有意料之中的尖锐石头和树枝,她们被柔软的稻草拖住,为她们消解了疼痛。
周梦柯与齐维春对视,夏满已经不知所踪。炽热的太阳正悬挂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目之所及都是金黄的麦田,还有几个农夫正在地里劳作。
齐维春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她爬起来,环视四周,然后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下,胳膊顿时变红,火辣辣的疼痛顺着神经传递到大脑,告诉她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梦。
“我们应该是入画了。”周梦柯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就明白过来,她早就觉得画中暗藏玄机,只是当真的进入其中,看到画中的场景就在自己的身边展开时,还是觉得十分恍惚。方才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彻底消失,在暖色调的场景中,周梦柯甚至产生了一种飘飘然的迷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