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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陌生的牵绊（第2页）

踏上小城机场略显陈旧的水泥地，一股混合着潮湿空气和淡淡植物气息的风扑面而来，陌生，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冥冥之中的牵引。

顾清越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没有原主记忆带来的任何熟悉感，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但她知道，这里是她这具身体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没有耽搁，她们直接赶往小城的人民医院。医院的环境让见惯了京都顶级私立医院的顾清越微微蹙眉。拥挤的走廊，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各种气味混杂的滞重感。

在嘈杂的骨科病房里，她们找到了顾建国。他躺在靠门的病床上，一条腿打着粗糙的石膏，被简易地吊着，脸色灰败，嘴唇因干裂而起皮，额头上深刻的皱纹因痛苦而紧紧拧在一起。看到她们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先是爆发出一种近乎卑微的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窘迫和局促淹没，下意识地想拉扯那床洗得发白的被子盖住自己。

“清越……瑾沐小姐……你们，你们怎么来了……”他的声音虚弱，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眼神躲闪着，不敢与顾瑾沐对视，更不敢多看顾清越几眼。在这个他亲手送走的、如今已是云端之上的亲生女儿和养女面前，他感到无地自容。

“爸，您别动。”顾清越上前一步，按住了他想挣扎起来的动作。指尖触碰到他粗糙的、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背，一种陌生的、带着怜悯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开。

这就是抚养“她”长大的人。

“叔叔。”顾瑾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依旧清冷，却刻意放缓了语速，“您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她用的是“叔叔”这个称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却也符合她们如今的身份。

顾建国嗫嚅着，眼神闪烁：“没，没事，就是摔了一下……养养就好……花那么多钱……”

顾清越的养母，王淑芬，住在楼下的内科病房。

她本身心脏就不好，这次惊吓过度，直接病倒了。看到顾清越，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顾清越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哽咽着，反复念叨着顾清越的小名，浑浊的眼泪顺着深刻的笑纹滑落，滴在顾清越的手背上，滚烫。

顾清越身体微微僵硬，此刻只觉得那眼泪烫得灼人，那紧紧抓住她的手带着一种让她无所适从的依赖。她只能笨拙地、一下下拍着养母的背，用干巴巴的语言安慰：“妈，别怕，我们来了，会好的……”

安抚下两位情绪激动的老人，顾清越和顾瑾沐找到主治医生。情况比短信里描述的更糟。顾建国是小腿粉碎性骨折，本地医疗条件有限，手术难度大，风险高，医生建议尽快转往省城大医院。

王淑芬也需要更系统的检查和治疗。而这背后，是巨额的费用和复杂的关系。

“钱不是问题。”顾瑾沐冷静地开口，立刻开始打电话联系省城的医疗资源。

顾清越则负责处理转院的各种琐碎手续，以及安抚两位老人的情绪。阿威和另一名保镖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各项指令，维持着秩序。

在这个过程中，顾清越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在京都，顾家的名头和财富几乎可以扫平大多数障碍。但在这里，在这个远离权力中心的小城，许多事情变得寸步难行。顶尖的专家号、紧张的床位、繁琐的手续……每一样都需要时间和人脉去打通。

看着顾瑾沐电话沟通时微蹙的眉头，看着病床上顾建国强忍疼痛却依旧带着卑微感激的眼神，看着王淑芬抓住她手时那全然的依赖，顾清越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她试图回避的“过去”，是如此沉重而真实。

她不是原主，无法代入那份深刻的情感。但此刻，站在这个陌生的病房里，面对着这对因她而来、脆弱而无助的老人，一种基于道义和身份的责任感，如同无声的潮水，慢慢淹没了她。

她必须做点什么。

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陌生的土地，陌生的“亲人”，却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与这段她本想割裂的过去，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归乡之路，亦是直面身份与责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