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寿宴上顾清越的一曲惊鸿,以及随后秦砚修毫不掩饰的维护与偏爱,如同投入顾家这潭深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而受影响最深的,莫过于顾家的掌舵人,顾宏。
书房内,雪茄的烟雾袅袅升起,顾宏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沉浸在公司报表与市场数据中。
他靠在宽大的皮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近日来的种种。
秦老夫人对清越那近乎孙辈的疼爱与亲自教导,秦砚修那冷硬男人眼中只为一人融化的冰霜,甚至在处理叶家婚约这等棘手事上展现出的、远超商业利益的周密与强势……这一切,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他这个小女儿,在秦家心中的分量,远比他最初评估的要重得多,深得多。
他最初接纳清越回归,更多是出于责任、血缘,以及一丝对林婉的补偿。
后来看到她的机敏与潜力,开始投入资源培养,带着一种商人的投资心态。
他甚至曾暗自盘算过,凭借清越与秦家的这层关系,能为顾氏带来多少隐形的利益与便利。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或许想错了,也想浅了。
秦家对清越的重视,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的价值,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对自家人的维护与珍视。
这种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联姻价值或是利益交换的范畴。
如果他继续用纯粹功利的心态去对待清越,去衡量她能为顾家带来什么,恐怕……会适得其反。
不仅会寒了女儿的心,更可能触怒秦家那两位真正的掌权者。
顾宏深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他需要重新评估清越在顾家的位置,以及,他该如何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
这个念头,在接下来几天观察妻子林婉与儿女们的相处中,变得愈发清晰和迫切。
晚餐时分,餐桌上不再是安静得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妈,您尝尝这个,李妈今天新研究的菜式,味道可好了!”顾清越夹了一筷子嫩滑的鸡肉放到林婉碗里,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婉笑着接纳,又夹了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回去:“你也多吃点,最近跑来跑去都瘦了。”
“哪有瘦,我体重都没变!”顾清越嘟囔着,却美滋滋地吃掉了排骨。
另一边,顾瑾沐虽然话少,也会将剔好刺的鱼肉自然放到林婉盘中,低声说:“妈,这个清淡,您多吃。”
林婉看着两个贴心的女儿,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不时给她们盛汤夹菜。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顾景深,在看到顾清越够不到远处的菜时,也会默不作声地将盘子往她那边推近一些。
餐桌上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笑语晏晏。
那是顾宏很久未曾感受到的、属于“家”的鲜活与温度。
而他,这个一家之主,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用餐,偶尔插一两句话,也带着惯常的严肃,与这温馨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着妻子与儿女们自然亲昵的互动,看着他们之间流淌的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关爱,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清晰的……落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里,似乎更像一个符号,一个提供物质保障的权威存在,而非一个真正融入其中的父亲和丈夫。
他给予孩子们优渥的生活,顶尖的教育,却似乎很少像林婉那样,关心清越在学校是否开心,瑾沐在医院实习是否辛苦,景深最近是不是又熬夜处理公司事务了。
他习惯了下达指令,习惯了权衡利弊,却忘了如何去倾听,去表达那些看似无用却至关重要的情感。
是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还是因为在商海沉浮多年,早已将情感与利益画上了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