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轰动京都的世纪婚礼,只剩下最后三天。
原本一切都在秦砚修堪称严苛的把控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场地、流程、宾客、每一个细节都臻于完美,如同精密的仪器,只待吉日到来,便可顺畅运转。
然而,越是临近那个日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期待与莫名恐慌的情绪,如同初夏潮湿的雾气,悄然笼罩了准新娘顾清越。
白天,她还能强自镇定,最后一次试穿那件由大师亲手缝制、点缀着无数细碎钻石、如同将星河穿在身上的婚纱;核对最终版的宾客座位表;与婚礼策划确认仪式的每一个环节。她表现得冷静、得体,甚至还能安抚同样有些激动的母亲林婉。
可一旦夜幕降临,独自躺在顾家老宅自己那张熟悉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朦胧的阴影,那些被压抑的紧张和不确定感便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淹没。
她真的要结婚了吗?和秦砚修?
那个初见时冷峻如冰山、如今却能为她洗手作羹汤的男人?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轨迹将彻底与另一个灵魂绑定,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这种认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心跳失序。
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一丝对未知的、本能的畏惧。
她甚至开始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比如在婚礼上踩到婚纱摔倒,或者忘记誓言……
这种状态,自然瞒不过身边最亲近的人。
第一个察觉的是宋舒雅。
她趁着休假,几乎天天赖在顾家,美其名曰“陪嫁”。
“哎呀,我的顾大小姐,你这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宋舒雅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顾清越床上,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直接戳破,“怎么?紧张了?”
顾清越叹了口气,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难得地流露出小女儿的脆弱:“舒雅,你说……结婚到底是什么感觉?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宋舒雅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力道不轻:“醒醒吧你!那可是秦砚修!多少女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男人!对你更是没得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走个过场,然后名正言顺地继续过你们腻死人的小日子嘛!”
她的话粗鲁又直接,却像一阵强风,吹散了些许迷雾。“再说了,你看看你姐和周大哥,不也挺好的?感情这东西,水到渠成的事儿,你在这儿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正说着,顾瑾沐端着一杯温牛奶走了进来。她显然也听到了对话,将牛奶递给顾清越,在她身边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婚前焦虑,很正常。”她平静地陈述,“是对身份转变和未来责任的一种本能反应。从生理学角度,是由于皮质醇水平升高……”
“停停停!”宋舒雅赶紧打断她,“姐,咱们能说点人能听懂的吗?”
顾瑾沐无奈地看了宋舒雅一眼,重新组织语言,看向顾清越:“简单说,就是你想太多了。婚姻是两个人共同组建一个新的生活系统,需要磨合,需要经营,但核心是你们彼此的感情。你和砚修,经历了这么多,感情基础毋庸置疑。剩下的,不过是顺其自然。”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而且,以秦砚修那种性格,恐怕早就把未来五十年的生活都规划好了,你只需要跟着他走就行。”
姐姐理性冷静的分析,和宋舒雅插科打诨的安慰,像两股不同的暖流,交织着注入顾清越的心田,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就在这时,顾清越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砚修”的名字。
宋舒雅和顾瑾沐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悄悄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他们。
顾清越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散的鼻音:“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秦砚修低沉的声音,比平时似乎更柔和了几分:“还没睡?”
“嗯……有点睡不着。”顾清越老实承认,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睡袍的带子。
“在担心婚礼?”他直接问道。
顾清越犹豫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几秒,然后,他开口,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不用怕。”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这对于惜字如金的他来说颇为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