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的时光,以一种平稳到近乎刻板的节奏向前流淌。
沈知意重新捡起了她那篇关于论文的开题报告,修改,完善,答辩,通过。
她毕业了,如同千千万万个普通毕业生一样,穿着学士服在熟悉的校门口拍了照,她不由想起在书中,也是在大学毕业典礼上他的求婚,仿佛还在昨日,眼前却冰凉一片。
她找了一份与专业相关的工作,朝九晚五。她按时回家,陪父母吃饭,听他们唠叨家长里短,偶尔辅导弟弟沈知霖那永远让人觉得头疼的作业。
生活被填充得满满当当,规律得如同精密仪器,仿佛这样就能麻痹那颗始终悬浮在半空、无处安放的心。
只有在夜深人静,当城市的喧嚣沉寂下去,独自躺在熟悉的床上时,那被强行压抑的思念才会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咆哮着将她吞噬。
她不敢闭眼。
一闭上眼,就是古堡花园里那场未完成的婚礼,就是秦砚修最后那张写满惊惶与破碎的俊脸。她能清晰地回忆起他指尖的温度,他怀抱的气息,他低沉唤她名字时的尾音……每一个细节,都像用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她的灵魂上,疼痛鲜明,永不褪色。
她试过所有她能想到的、理智的、不理智的办法。
她再次翻阅了无数类似题材的小说,试图找到一丝规律,一个回去的“钥匙”,结果只是让自己在无数虚假的故事中,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失去的真实。
她甚至尝试过一些听起来荒诞离奇的方法——在特定的时间对着星空许愿,在雷雨夜站在窗口试图捕捉一丝空间的异常,甚至偷偷去过几个据说有“灵气”的地方,闭上眼睛拼命回忆书中世界的一切,祈求着能有奇迹发生。
然而,什么都没有。
电脑屏幕依旧是那个冰冷的屏幕,窗外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世界。
她像个对着空气挥舞长剑的傻瓜,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蔓草,在她心底疯狂滋生,缠绕得她几乎窒息。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夏夜。
父母带着精力旺盛的弟弟去小区广场散步纳凉,沈知意以“想安静看会儿书”为由,留在了家中。
她搬了一把躺椅,放在阳台。
城市的夜空看不到太多星星,只有几颗最明亮的,固执地穿透光污染,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夜风带着一丝白日的余温,拂过脸颊,莫名地,让她想起了书中世界,秦家老宅那个种满了梅树的庭院。也是这样的夏夜,她缠着秦砚修在院子里纳凉,非要他讲他小时候的趣事。
他拗不过她,只得挑了几件无关痛痒的说,语气平淡,她却听得津津有味。
“砚修,你看那颗星星,好亮啊。”她记得自己当时指着天际最亮的那颗星,兴奋地扯着他的袖子。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月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嗯,那是金星,也叫启明星。”
“启明星……代表着希望和光明,对不对?”她靠在他肩上,喃喃道。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的悸动。然后,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你就是我的启明星。”他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那一刻,漫天星辉仿佛都落入了他的眼中,璀璨得让她心醉神迷。
回忆如同潮水,汹涌而至,带着彼时甜蜜的温度和此刻蚀骨的疼痛。沈知意蜷缩在躺椅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从心底深处蔓延开的寒意。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先是无声的,继而变成了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她将脸埋入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三年了,那份爱恋与思念非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在日复一日的求而不得中,发酵得愈发浓烈,如同陈年的酒,入口是回忆的甘醇,回味却是现实的苦涩,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不敢想象,她当时就那样凭空消失,秦砚修会怎样?
那个看似冷硬,实则将她看得比命还重的男人。
那个会因为她一句想吃点心就放下一切工作,那个会在她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出现,那个会因为她一点小成绩而眼中漾开骄傲,那个在神父面前,用尽全部虔诚说出“我愿意”的男人……
她消失的那一刻,他眼中那瞬间崩塌的世界,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会不会发疯一样地找她?
他会不会以为她抛弃了他?
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