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若淮眼角抽搐,有苦说不出。
弹什么,弹棉花吗?
《所思》那么复杂,她就随心所欲地学了两遍,还只是对上阙熟悉一点,下阕已经完全忘了,能弹出个什么来?
“怎么了?还藏着不想让我知道啊?”师斐此刻情绪高亢,沉浸在女儿终于肯认真学习的喜悦里,还以为师若淮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不想弹。
“我……”师若淮手有点颤抖,她下意识看向陆淮,想求救,可是突然又清醒过来,这就是他的计谋,他要让她在师斐面前原形毕露。
师若淮的眼神带着急切,又迷茫又无助,朝陆淮看过来的时候,他被她这种神态震了一下,心上一沉,错开了她的目光。
别心软,她最擅长装可怜了!陆淮在心里告诫自己,强迫着冷下心肠。
被架到这个高度,师斐那期待又高兴的目光,都不允许她退缩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忆着《所思》的曲调,僵硬地弹了起来。
师斐在她弹的《所思》曲调里,本来欣喜的神态都慢慢凉了下来。
弹得都是些什么?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抱只鸡过来让它在琴弦上扒拉爪子,出来的音律怕是都比师若淮弹得好听。
她弹了上阙,就没法再弹下去,停下动作,低下头不敢看师斐。
师斐嗫嚅着,神态已经显然不高兴,就在他还措辞的时候,陆淮先开口了,带着十二分的痛心和不解:“你怎么了?昨天不是学得很好嘛?”
师若淮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也不知道他还要干什么,愣在当场。
陆淮一脸愧疚,对着师斐抱拳弯腰,语气悲怆:“是我不好,昨天她真的弹得很好,可能是当时情之所至,我也是太失职了,没有再帮她巩固。都怪我,我提前回来,还把自己弄伤,耽误了她的进度,我还停课三天,我真是……”
一套连招下来,陆淮呕心沥血、燃烧自己照亮师若淮的苦情人生,瞬间欲然纸上,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快。
师若淮还在发愣,脑子运转的速度跟不上陆淮飙戏的速度,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觉得这二十年来,都白活了!
陆淮还在继续发挥,声情并茂:“她真的学得很认真,是我不好,怪我生了病,忽略了后续的辅导,明天我会接着授课,大当家可以来观摩,她真的很认真,请大当家不要责怪她,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能力不足。”
师若淮这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握紧了拳头,想冲上去打人,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不过师斐比她更先爆发,在陆淮字字情真,句句意切的攻势下,师斐只有对陆淮的不忍,和对师若淮愤慨。
“师若淮!”师斐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什么态度?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还想打人吗?”
师斐太了解师若淮,每当她握紧拳头,龇牙咧嘴的时候,就是她想动手收拾别人。
看来她还想打陆淮,难道陆淮的伤不是他自己摔的,而是被师若淮打的?
想到这里,师斐胸口充盈着的情绪快要爆开,刚才还欣喜若狂,现在又让他心灰意冷,她这个女儿,还真是实打实是个小魔女!
在师斐的暴怒中,师若淮里外不是人,不敢再说话。
陆淮有说错什么吗?甚至他还帮她说话,给她求情呢。
难道她要暴起自揭其短:她其实没好好学《所思》,她还把陆淮诓到陷阱里,害他伤风骨折吗?
解释,是死,不解释,也是死。好嘛,一根筋变两头堵了。
“你跟我说实话,陆先生的伤是怎么回事?”师斐额头上青筋直跳,努力压制着怒火,问。
师若淮想开口,又被陆淮抢先一步:“大当家,这不关她的事,我们今天检查的是课业,我的伤完全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迁怒于她。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
陆淮越说好话,师斐越生气,他当然不可能冲陆淮发火,在他看来,陆淮已经仁至义尽,等同圣人了。
倒是他女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完全没有体恤之心,我行我素,骄傲自我。
师斐重重地叹了口气,让师若淮站起来,问:“师若淮,我问你,陆先生的伤,是你所为吗?”
师若淮直愣愣地站着,低着头,不说话。
这就是她的性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好,好你个师若淮!”师斐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沉声说:“之前你有过三个老师,我记得很清楚,韩愈的《师说》,你是学过,背过的。现在,给我背一遍。”
师若淮这才抬头,看着师斐,他面色铁青,忍耐已经到了极致,她一点都怀疑,如果此刻她忤逆他,下一刻他就会打爆她的头。
她耷拉着眉眼,小声开始背诵《师说》。
背到“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的时候,师斐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