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管送去。”
夜深,韦海德冒着大雪敲响了司寇策的门。
烛光下,二人对坐。
“司寇公,这是何意?”韦海德将账本轻轻推到司寇策面前,面沉如水。
司寇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缓缓道:“老夫的心意,同这账本一样,已摆在国舅面前。”
韦海德并不做声,等着司寇策的下文。
司寇策叹了口气,道,“想必京中之事,国舅也有所耳闻。从前,老夫不把皇后娘娘和韦家受的委屈放在眼里,如今司寇步了韦家的后尘,才知其中苦楚,老夫惭愧。”
韦海德低头转着玉扳指,“帝师大人言重了,陛下如今,还是很看重您的。”
司寇策冷笑一声,“陷害试探,削权夺兵,也算看重?!”
“我司寇家,向来只做忠君爱国之纯臣,然而鸟尽弓藏,忠心为国,却成弃子。
既然忠臣做不得,便只能为自己寻一条活路。”
韦海德内心显然有些激动,面上却不显,他坐直了身子问,“帝师大人的意思是?”
司寇策伸手拿铁钳去拨弄盆中黯淡了的炭,火星重新跳动,火苗灼灼,他放下铁钳,道,“太子是国本。”
韦海德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精光内敛,“司寇公的意思,我已了然,不知司寇公想要什么条件,但提无妨。”
司寇策放下茶杯,目光定定看着韦海德,字字千均。
“第一,他日太子登基,我女澹宁,须入主长春宫,为中宫皇后。
第二,赐我帝师府丹书铁券,世袭罔替。无论将来子弟犯下何等过错,不得伤我司寇家任何一人性命。
第三,加封我女为镇国公主,赐监国之权,若遇君上昏聩,可行废立之权,以正朝纲。”
韦海德听罢,那双精明的小眼睛此刻也瞪圆了。
他沉吟良久,忽然笑了,“司寇公,好大的口气,你这不像是求活路,倒像是要与我韦家,共掌这天下?”
司寇策将手中茶杯放下,“这对韦氏而言,应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韦海德将玉扳指转了又转,“司寇公运筹帷幄,儿女皆是天之骄子将相之资,韦某佩服,若能得帝师相助,便是共分这天下,又何妨。”
说到一半,韦海德眼珠一转,低头叹气,“只是为今,太子式微,皇帝轻视,司寇公可有良计?”
司寇策心知,此番交易已成,再说下去,不过是些场面话,但还是编排了一些来安韦海德的心。
“可惜子言,生得太早,才华卓绝,子肖其父。陛下正值壮年,自然忌惮。要破此局,不难,若叫天下人都看到太子功绩,天下人心中的储君,便非太子莫属。陛下轻视与否,便不重要了。
子言聪慧,他早已深谙此道,老夫惭愧,未能早识帝心。如今亡羊补牢,司寇必将扶持太子,成就大业。”
韦海德点头领意,正要出门,又听得司寇策说,“两淮盐税的亏空……”
“帝师大人放心,我韦氏会以私产填补上亏空,必不叫巡盐使为难。”
韦海德刚抬脚,司寇策又言:
“如今祁国上下雪情严重,西疆、北漠军饷不济,户部捉襟见肘,我司寇愿出私银捐饷,望国舅能住一臂之力,莫错过良机!”
“帝师大人出多少,我韦家如数捐赠便是,只是……不能叫我韦家白出银两。”
“国舅放心,韦家捐饷,此番输饷,必由殿下来督办。”
韦海德刚走出门,司寇策追出两步。
“那扬州知府?”
“叫那周景明逮了便是。”韦海德已经走出了房门。
司寇策朝他背影作揖行了个礼,韦海德总算出了这驿站。
待巡盐使一行人处理完扬州盐务各项繁杂公务,已出了正月。
启程返京,扬州府城总算放晴了。空气中,隐隐有了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