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听到手下汇报,有一个叫陆阙的县令,途经他的地界后,会二话不说地带人下山截杀。
他其实并不清楚此时陆阙的样貌与具体经历。
他虽然熟读历史,还不至于能把每个历史人物的年龄细节都记住。
他并不知道,那时陆阙才刚刚为官,年纪只有十八岁,还并没有做过史书中那些罪恶。
他想起陆阙身边那个小厮的话
“我家老爷甚至还没有赴任过,如何为祸乡里、鱼肉百姓?哪里称得上狗官了?”
“你们上来就要杀人,我家老爷只是为了活下来。。。。。。”
秦明彦咬紧了牙关。
的确,他不应该将一个人尚未犯下的罪行强加于他,陆阙是为了活命才出此下策。
如果陆阙当时坦然承认身份,自己绝对不会考虑:他现在有没有犯下罪行,也没兴趣了解对方的经历,只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斩杀。
甚至,杀完之后,自己或许还会沾沾自喜,认为:
我这是在为民除害。
一想到那样聪明灵动,笑起来像个高傲又狡猾的小狐狸的人,可能因自己的臆断而丧命……
秦明彦心里就一阵绞痛。
“整个昌阳县人人都称陆县令是青天大老爷。。。。。。山匪都可以。。。洗清匪籍、重归良民。”
是啊……
秦明彦想起特意登门道谢的汤氏父子,想起每日清早便排起长队、等候租赁农具开荒的百姓,想起善堂里那两个叩首谢恩的孩子,想起执意不肯收钱的包子铺老妇人。
想起陆阙亲笔写下的白槎村三个字!
这样受百姓爱戴的青天大老爷,怎么会被认为是奸臣?
史书记载的,是那个权倾朝野十九载的宰相陆阙,可眼前的陆阙,才刚刚十八岁,他还没有走上那条路!
他甚至在努力做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
自己口口声声要杀奸臣,所作所为,与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因莫须有之罪便构陷忠良的奸臣,又有何区别?
“你扪心自问,我家老爷待你如何?”
秦明彦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空上皎洁的月亮。
他想起赴任的路上,陆阙特意问他,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县令?
是搜刮钱财?还是图谋城池?还是替天行道的青天大老爷?
他那时提出了一个近乎荒谬的要求:
“我希望能做个既要赚钱,但不能搜刮民脂民膏,想图谋这座城,但不能惊扰百姓,能名正言顺地替天行道的青天大老爷。”
如今看来,陆阙竟然也做到了。
错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秦明彦想起身份揭穿后,陆阙眼神中压抑的愤怒和委屈。
陆阙一直被自己误解,还听着自己将他没有犯过的罪行,扣在他头上,被口口声声喊着奸臣。
他心里该有多难过?
他不应该这样对待他的爱人!
他应当立刻回去,向陆阙道歉。
可是……秦明彦又踌躇起来。
陆阙是为了保命才自称是沈玉雀的,他真的还愿意接受他吗?
夜色静默,他已经走了很远,远处的白槎山在月光下依稀可见,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柄从陆阙手中夺下的尖刀,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