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晚点开门,我都要白头发了。”春杏端着两碟小菜和一个馒头,皮笑肉不笑地说。
沈觉浅只当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看了眼外面日头正盛:“我说怎么起得有些费力,原来是少吃了一顿。”
春杏斜了他一眼,把吃食放进屋内:“我可是来叫过客官的。定是我们杏花酒楼客房睡得太舒服,才让客官少吃了一顿。怕你饿着,我这个掌柜的,特地送来吃食。”
沈觉浅见她一副生怕他少付铜板的贪财模样,浅笑:“那我倒是要谢谢春杏掌柜的了。”
“不用谢。”春杏把菜放好,“客官慢用。”说完便一溜烟拐进转角不见了。
沈觉浅靠在床榻上。来杏花村也有一段日子了,他出门问过林月娘和阿梨,村里人都热情好客,却说没见过这对母子。杏花酒楼里旭日东升西落,与外界并无不同,可这没有不同,往往才是它的蹊跷之处。
“客官,今日食馍还是馍?”春杏轻敲门后问道。
沈觉浅已经习惯了她的抠门,只把门打开。门外的人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开门,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干笑两声:“还真是巧哈。”
“吃馍。”沈觉浅抱臂倚着门,眼尾上扬,心情不错地看向春杏。
春杏听完顿时蔫了:“行,客官,我这就去给你拿。”
沈觉浅指尖捏着两颗碧绿翠枣,转了七八圈,枣皮蹭过指腹的凉意很清。过了一会儿,春杏端着馍从门外走来,嘴里不知还在嘀咕些什么,一进门就挂上谄媚的笑:“客官,你慢用。”
“多谢春杏掌柜的。”沈觉浅把玩着手中的翠枣,递了一颗到她面前,“我这倒是有颗枣,想请你尝尝。”
春杏看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馍吃起来。房间里只传来她咀嚼的声音。吃完最后一口,她倒了杯水喝下去:“你这枣,应当不会很苦吧?”
沈觉浅笑了笑:“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还真是给你装到了。”春杏接过枣,像吃药一般一口吞下去,“你不知道,我想吃这一口馍很久了,久到我都快记不清他们的眉眼了。”
“别说,你这枣,还真不错。我好像又看见他们了。”
沈觉浅看着周围开始变幻的场景,知道春杏上锁的记忆阀门终于被打开了。
来到左边第一间房门前,他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周围有许多形色各异的村民,他们的脸被拉得很长,身躯浮动扭曲。片刻过后,沈觉浅才看清他们的脸和村子的样貌——如果猜得不错,这才是真正的杏花村。
只是街道上有些寂寥冷清。一个穿着道袍、留着长胡须的老者,背着一把桃木剑,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咒语。
几个村民穿过沈觉浅的身体,跑到老者跟前跪下,不断叩首:“仙师,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十岁啊,怎么就遭了这般横祸……”
“仙师,求您救救我的相公吧~没了他,我可怎么活啊~”
“仙师,……”
老者依旧念着咒语,手里的桃木剑不断挥舞。其间,一个头戴藏青色布巾的男子先起了头,往老者宽大的道袍里塞进一块碎银:“仙师,可否先帮我妹子除邪祟?”
老者抬了抬眼皮。头戴布巾的男子顿时喜笑颜开:“仙师,这是允了,我妹子有救了!”
见他得到首肯,其余村民纷纷效仿,东拼西凑掏出些铜板塞进老者袖袍。可老者并未给出反应,众人一时不知所措。
头戴布巾的男子忙道:“这是声音不够大,没有传到仙师耳里。”说完又从腰间掏出几枚铜板往里扔,“首饰之类的,想来也能发出声音,让仙师听到。”
几个村妇取下手上发黑变形的银镯子,也通通扔了进去。扔到最后实在无物可扔时,头戴布巾的男子咳嗽两声,老者才睁开眼看向底下跪倒一片的村民。
沈觉浅坐在一旁看戏。只见老者拿出一张黄色符纸放在嘴里嚼了嚼,又喝了一口酒,随后涂在桃木剑上:“请太上老祖来,邪祟速速显形——”
他闭眼,两指从眼前划过:“天眼开,西南方!”话音未落,桃木剑“咻”地刺出,剑尖堪堪停在沈觉浅眉眼前一毫厘。没等他反应,老者又抽剑乱舞,最后猛地劈向地面,“咔嚓”一声,桃木剑断成两截,地上随即渗出一滩黑红色血迹,引得周围村民纷纷感谢。
沈觉浅打了个呵欠,发现老者手里那半截桃木剑还在渗血。血迹正是从被斩断的截面处渗出。